江近月看着他成熟不少的脸,竭力将他和小时候的事情串连在一起,终于窥见了点点踪迹。
是,他是家中的管家江伯安之子,江明帏。
他如今不再姓江,想来应该是改回本姓了。
当时父亲的事情出来以后,江近月自身难保,加之年岁尚小的缘故,很快就将他们忘记。
此刻再见,恍若隔世。
本以为当初所有江家人都被牵连,可他们父子倒是逃过一劫,江近月庆幸能遇见旧人,说不定,他们知道些什么呢?
叶明帏问起她这些年来的经历,江近月将重要信息隐去,只跟他说了自己恩赦出宫,随后又嫁人的事,一脸哀婉地道:
“当年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如今有幸能够回来,却发现连自家在哪都不记得了,叶大哥,我见到那棵青檀树,觉得甚为熟悉,那是否就是……”
叶明帏闻言,淡淡点头:
“是,皎皎,你没记错,那个宅子,正是当年的江府,想去看看吗?”
江近月的眼中霎时流出光彩,她立刻道:
“想,我想回去看看,可是,可是那家人……似乎很抗拒。”
叶明帏往张宅的方向望了一眼,思忖着道:
“无妨,这件事我来解决。你等我一会儿便好。”
……
也不知叶明帏是怎么跟那家人说的,没过多久,他就来寻自己,带着江近月一起进去。
江近月跟着他进了门,叶明帏同那户人家攀谈,江近月则在一旁左看右看,努力想寻出一些和自己记忆中相契合的地方。
可是眼前的院落依旧很陌生,江近月什么也想不起来,她只对那棵古青檀树有些印象。
她仔细观察着那棵树,树下早就没有什么秋千了。
叶明帏走过来,温声对她说:
“觉得陌生是吗?这十几年来,此地已经换了几任房主,大到各处布局,小到陈设摆件,都已经换了又换,你觉得陌生,是很正常的,就连我,也快不认识此处了。”
江近月看着树根处发呆,目光一直在青檀树下流连。
她回忆起当年爹爹指着树底,跟她说里头埋着女儿红的画面。
江近月盯着那块土看了看,忍不住问一旁站着的老伯:
“老伯,我觉得这底下有东西,我能不能挖开看看?”
那老伯当即就不乐意了,他道:
“哪有什么东西?叶大人,这已经是我的宅子了!能让你们进来看看,也是看在叶大人的面子,姑娘你怎么得寸进尺呢?你其实就是想要这棵树,对不对?!”
江近月皱起眉,想解释什么,最终闭了嘴。
叶明帏见她有些沮丧,安抚她道:
“你别着急,我和他说说。”
于是江近月只好站在一旁等待,看叶明帏和那老伯周旋。
过一会儿,叶明帏回到她面前,同他说:
“这位老伯说,前几任房主的确留了些旧物在此,我叫小厮整理一下,送到你那里吧。”
随后,他有些抱歉地道:
“至于这树,暂时还是挖不了,你放心,我会同他再说说的。”
能故地重游,或许还能得到些当年的旧物,江近月已经很满足了。
她跟叶明帏先回到府中,叶明帏还有公务需要先行离开,临走时,他道:
“我方才已经派人将你回来的事告诉了父亲,他听说你回来,定是激动万分,这几日我有空时,带着父亲再来拜会,可好?”
江近月点点头,又问道:
“安叔他的身子还好吗?”
叶明帏叹口气,苦笑着摇头:
“当年江家出了事,我们本都要被充作官奴流放到岭南去,好在半路得遇贵人搭救,这才侥幸在外苟且偷生多年。不过这些年,父亲也是什么苦都受过了,身子早已大不如前。”
说着,叶明帏有些痛心地道:
“皎皎,那时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带走,我们却毫无还手之力,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场面,对不起,我……”
江近月语气轻柔,笑着安慰他:
“叶大哥不必自责,这案子是陛下亲判的,我是父亲唯一的女儿,哪里逃得过呢?没有牵连到你们,我已经很满意了。”
但二人心中都知道,隔着十几年的时光,如今看似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对于当时的江近月来说,却是一场灭顶之灾。
……
傍晚时分,叶明帏离开后不久,张家人整理出来的旧物终于被送到江近月这里,足足有几大箱东西。
江近月让人把那箱东西放到她房中,让所有人都下去,自己拿了块布仔仔细细地把尘封已久的几个箱笼擦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