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的养父这么说,我大概猜出了个八九分——兴许是罗娜的父亲不想让我的父母,甚至包括娄鸣的父母担心,所以才谎称我们是去别的国家游学了吧。
不过这个借口,既合理又不太合理——因为它合理在我们学校每年暑假确实有组织学生参与出国游学的活动,而不合理在于,我们这“游学”有点过于危险了,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没命,无论是怎样的游学,我想都不可能让学生挂彩甚至重伤没命吧?
只能说或许罗娜的父亲罗赢也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兽吧——但比起我来肯定好多了。
之后我们之间也就聊了一些近况,然后就挂断了电话,他还要忙工作,我也不好打扰他。
此时此刻差不多快十点钟了,如果再不快一点的话兴许会赶不上那趟末班公交车——想着,我便加快脚步,从地铁站冲了出去,真好,一出地铁站那趟通往博物馆的末班公交车就来了,我顺势投币并坐了上去。
只不过,我有些没想到,这辆末班车的兽还挺多的——他们足足把整辆车都近乎坐满,除了司机旁边的那个位置。
看还有一个位置空了出来,我便坐到了那里,旁边的司机是个雄性的太阳熊兽人,他的身材矮小,但身材长相却将“胖”和“瘦”兼容在一起,不过,这可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太阳熊兽人就是这个样子的,看上去又可以说是胖,也可以说是瘦,因此,无论是在什么兽人的审美里,对他们的身材长相的形容词,永远都是“奇怪”。
正因如此,他们这一种族受到的外貌歧视远比食性歧视更为严重——且不说其他的场所,单只是学校里,每十个遭受到欺凌的学生里,就有四个是太阳熊兽人,甚至于说,有些学校为了校内环境能够安宁一些,会不顾国家的法律条文,拒绝招收和录取种族是太阳熊兽人的学生。
尽管是杂食性兽人,但他们远比我们这些肉食性兽人还要可怜。
看着那个专心开车的司机,我不禁如此想道,随后,他遇到了红灯,于是踩了刹车,将车停了下来,期间,他伸了个懒腰,然后转头望向了我,在我身上一通打量。
我被他看得有些害羞,抓着自己的脸颊,眼睛看着窗外,不知道要其目的的我,此刻心中十分忐忑。
“你是这个国家的兽吗?”
旋即,他用熊式古语对我说道,我摇了摇头,表示不是,他看到我摇头,反而是松了一口气一样,接着说道。
“不是就好,以后少坐末班车。”
“啊?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哼,也对,你要是知道的话也就不会问为什么了。”
他说着,扣了扣牙缝里的残渣,然后不拘小节地抹在自己的胳膊的毛发之中,又用口水微微漱了漱牙:“艾赛克莱特的末班公交车,从来都不是给活着的兽坐的。”
“不是给活着的兽坐的?诶?难不成……”
我这才意识到不妙。
“安静——”
他对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看了一眼后面那些死气沉沉的乘客们,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根本就不像我刚刚上车的时候那样穿戴整齐,而是……伤痕累累,满脸■污,面目狰狞。
“这个国家一直都在打仗,死掉的战士多不胜数……而他们死亡之后化作的幽灵会四处游荡,直至回到自己的故土家园,才能彻底安息,而如果回不去的话,一个两个还好,但数量一多的话,就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所以,我们这些开末班车的司机,就会负责接送转运这些家伙,而如果末班车上坐了司机以外的活兽,那这些家伙就会不满意的,懂吗?”
我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尾巴又一次因为害怕而夹进了两腿之间。
“不过你也别害怕,只要你不是敌国和本国的兽,他们就不会找你我麻烦,你啊,啥时候到站了下车就行。”
“好,好的……”
就这样,战战兢兢的我,在这辆阴森可怖的车上足足坐了二十多分钟,然后就在博物馆站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下了车之后的我拼命跑到了博物馆的旁边,然后瘫软在地上,过了三分钟后,才后知后觉地被吓哭。
……
——末班车上——
“这外国小狗也忒■■的好骗了,哈哈哈——”
在后视镜里望着疯狂逃窜的背影的太阳熊兽人司机笑着对他身后的乘客说道,那些乘客一个个忍俊不禁,最后全都哄堂大笑起来。
“嗐,外国小东西就是蠢,连■■的安息节都■■的不知道,哈哈哈哈哈——”
“马卡洛夫你可别这么说,安息节就只是咱们这一块区域的小节日,你问北边和东边的那些蠢蛋他们也是一脸懵啊,他们都不过的!”
“说的在理啊大叔,整个艾赛克莱特,也就咱们这一块的兽传统节日保持得好点了,■■的,那些■■党派和■■皇家还■■天天说什么促进科学发展,支持技术转型,转他们个p!咱们一个个的过的什么日子他们都看不见,天天整这些没有用的东西,也不管咱们的死活。”
“诶,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车上的乘客们高谈阔论——原来路杰根本就不知道,今天是这一带的传统节日,安息节,在这天里,大家都要打扮得像是死者一样。
在这个小插曲过后,一个看起来也是安息节打扮,种族是萨摩耶犬兽人的乘客上车了,只不过这个乘客打扮得有点太逼真了——白花花的肠子在体外淌着,脑袋上殷红的液体和粉白的半固体从头盖骨的缝隙之中吧嗒吧嗒地滴着,身上的着装破破烂烂,看起来灰头土脸,又惊悚异常。
但尽管这很逼真,可没有兽在意这些,因为大家打扮得都差不多。
车继续前进着,直至……
直至,这辆车脱离原有路线,开进了一座湖之中。
车上的乘客,包括司机,几乎全部遇难了,他们从打扮成死者的样子,变成了亟待打扮入殓的死者。
而据唯一一个生还者,一个只有十三岁的熊兽人少年说,最后上车的,那个打扮得极为逼真的乘客,在车开进湖的刹那,突然大笑起来,随后消失不见。
而负责打捞尸体的警方,也在湖中央无意捞到了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保守估计已经在水下待了一个月之久。
而巧合的是,那具尸体正好是一个萨摩耶兽人的尸体——腹部被洞穿,头盖骨出现裂缝,和那名乘客的打扮一模一样。
而这具尸体,也在阴差阳错之下,意外成为了艾赛克莱特国家博物馆的一具骨骼标本——没有谁知道这里的馆长为什么要把它作为展品展出,也没有谁知道为什么警方没有把这具尸体处理掉,总之,他就是这样,被放在了大庭广众之下,成为了一个看起来格格不入,甚至于说是邪门惊悚的展品,受到世兽目光的垂怜和探望。
好了,题外话说完了,故事,还是回到路杰和汉克诺夫那里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