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你去哪了?”刚才天赐出门时没有交代,萦素倒是有些好奇。
“我去找朱爷了。”天赐一开始便没想瞒着她,原先不说只怕英姑担心。
萦素一惊:“我们躲他还来不及,你怎么反要送上门去?那你被他们看到没有?”
天赐瞥见她眼中的担忧,倒想起两人初见时的情景。一时懊恼自己吓到了她,忙安慰道:“你放心,我做事不会那么大意,让他晓得我们回来了。”
他顿了顿,脸上现出懊恼的神色,一拳砸在桌上,恨恨道:“不过后来我打听到,朱爷那帮人如今已经不在这郦城了。”
因为他那一拳砸在桌上弄出些声响,萦素忙朝英姑躺着的床铺看了一眼,见那边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放心。
听闻朱爷不在这郦城了,她心情放松了不少:“这岂不是好,他不在我们住的还踏实些。原本姑姑都不想进这郦城,担心的就是此事。”
天赐却恨恨道:“只怕是让你猜一千次,也猜不到他的去向。”
萦素听他这样说,自是他已打听出朱爷的下落,怕他不死心又要去找,忙道:“哥,我们管他做什么?姑姑之前跟你也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天赐抬头迎上她关切的神情,原本怒气冲冲的表情顿时一松,看向萦素的眼神却变得温柔起来。
“素儿,是我不好,害你担心。”
“哥,如今姑姑这样,你再有个什么好歹,我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萦素对着屋里摇曳的烛光有些发怔,不知为何,这一路越是往北走,她越是心乱如麻。
“先别想这么多了,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早我去找个大夫给娘好好看看,不过是风寒,娘一定会好起来的。”
天赐说话间站起身准备回屋,没听见萦素的动静,一回头,却发现她愣愣的坐在那里,对着烛火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是连自己起身要走都没发觉。
她眼神有些恍惚,白玉雕琢一般粉嫩的手臂支在桌上,纤纤玉手停在项间,将那枚从不离身的兽牙坠子握在葇夷之中。
天赐看在眼里,胸中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楚,顿时将他整个胸腔填满。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应该或是能说些什么,只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扭头走出了房门。
萦素对着烛火却突然明白了自己烦躁的根源。
这些年,她心里一直存着避风山庄的那个少年,每当夜深人静,她脑中便会浮起与枫在山谷中的那段时光,不自觉的就会忘却所有的伤痛和烦恼。少女难解的相思情怀,那少年时不时便会进入她的梦中,带着一脸明朗的笑容。对于枫的思念和惦念,已成为了她生活下去的寄托和习惯。
只是六年的时光,萦素从一个稚嫩的女孩变成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容貌改变了许多,个头也长高了好些。想必枫如今再见也早不是原先的样子。
两人再见,他还能不能认出她来?再或者,萦素对枫的一番情愫,又会不会是她一厢情愿?
有道是相见不如怀念,她这心思就如同那些儿时便被亲生母亲抛弃的孤儿,没有见到亲生母亲时,心里一心一意幻想着与母亲重逢那日,两人会是何等的激动和喜悦。却不曾想真到了见面的那一刻,却才发现自己的亲生母亲早已有了别的子女,对于千辛万苦寻找来的自己或许没有丝毫的印象。
正是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此处离那凤鸣山已是不远,当年萦素与英姑从那边过来,走走停停也不过用了五六日。
越是离那避风山庄近了,她心里的担忧越发的重起来。
她突然有些后悔,或许自己原本不该再回中原。
在期许和抗拒的矛盾中,眼前的烛光渐渐的晕染开来,萦素就那样,趴在屋里的桌子上,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