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扶着石均虓,他的衣衫下摆已经被自己流出的血彻底浸透,口中气已经是出的多进的少。
石家老爷就这一个儿子,不管怎么说,这人是活着出来的,若是就这么死了,自己作为随从绝无生理。他朝着英姑和萦素的背影恨恨的看了一眼,手里扶着自家公子,又无暇分身去追她们,只得眼睁睁的由着她们越走越远。
“二虎……”耳边突然传来自家公子虚弱的声音,他心中一惊,又是一喜,少爷竟是还没死。
“我还不想死,赶紧把我抬回去。”石均虓圆睁着双眼,手按在自己腹部的伤口上,尽力想让血不再涌出。他脸上一片惊恐,仿佛闻见了死亡的气息,正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逼近。
见少爷还没死,二虎更是顾不得英姑两人,掂量着自己一个人扛少爷回去有些困难,突然想起那边的溪边还留着少爷带来的几个妓子,忙冲着石均虓道:“少爷,你先忍着,我去叫她们过来一起抬你回去。”说罢,顾不得腿上的伤痛,一瘸一拐的朝着溪边跑去。
英姑开始担心那恶仆追过来,只得咬紧牙关,忍着胸口的巨痛,半搭在萦素身上快步顺着来时的路折返回去。她一路忐忑不安,若那恶仆真的追来,自己决然再无力气与他争斗,自己的安危她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担心萦素。
等到离那山谷越来越远,始终没见身后有人追来时,方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相扶相携下了山,在山下雇了驴车,好容易挨到客栈,也顾不上客栈伙计惊诧的目光,萦素咬牙把英姑扶进屋子,一进屋子,她只觉英姑搭在自己肩上的重量陡然一卸,却见她面如银纸,双眼微闭,一声不响缓缓滑倒在地上。
这一刻袭上萦素心头的恐惧难以描述,一如六年前,家破人亡乍见大殿满殿尸体时的心情。她压抑住鼻中酸楚,浑身突然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连抱带拖把英姑弄到床上。她想起天赐那晚在门外说的话,英姑断然不能再用内里,不然有可能筋脉俱断,任谁都回天无力。
“姑姑,求你不要吓素儿,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今后谁也不要找了,我们一起回大理好不好。”萦素跪在床前,茫然无措的拉起英姑的手,眼眶里满是呼之欲下的泪珠,大悲大痛之下,竟是流不出来。
英姑的手从她手里滑落,无力的垂落床边,萦素的心也跟着一起沉到无底的深渊。 “天赐哥,你在哪?求求你赶快回来。”萦素双手合十,茫然的冲着房间四周无谓的哭求着,这个时候,她脑中因为这突发的事情已经变得异常慌乱,天赐不在身边,让她感觉倍加无助和恐惧。
突然,一声轻微的呻 吟声传入萦素耳中,这呻 吟声在她听来却仿佛胜过人间最动听的声音。
“姑姑,姑姑。”她转身扑在床边,一把拉住英姑的手,仓皇的呼唤着她,唯恐她再次失去知觉。
英姑勉力将眼睛睁开一线,浑身骨架如刀割一般的疼痛,不用请大夫,她已自知,原来虚连着的那些筋脉,如今已然断开了,能勉力坚持到回来,已是奇迹。
“殿下……”英姑虚弱的叫她。
“姑姑,都是素儿不好。”萦素听她此时此刻却称呼自己为殿下,心中升起一缕不安,憋闷在眼眶中的泪终于汹涌而出。
“迟早是死,我只是放不下你。”英姑轻声音细不可闻,这些年身体的痛楚,让她对于死亡并不畏惧,只是心里放不下萦素。
“姑姑,你不要这么说,你一定会好的。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听你的话。”萦素把英姑的手放到自己脸颊上,那手竟是没有丝毫的暖意,她心中一片悲凉。
“素儿,你千万不要责怪自己,其实我心里早就知道,我这身体一如枯灯残烛,只等那最后一点油耗尽了,便也要熄灭了,这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与你无关。”英姑知萦素因为今天之事,必然会责怪她自己。
“姑姑,你不要说话了,你好好歇歇,我去请大夫。”萦素霍然从地板上站起身,她用袖子胡乱的擦去脸上的泪水,扭头要走,不料腕上一紧,却是英姑不曾松手放开她。
“素儿,不要去,我还有话要跟你说。”英姑自知自己时间已是不多,若不将话说完,那秘密便要随着自己永存地下。
“姑姑,等你好了,慢慢再说也不迟。”萦素轻轻的想要挣脱开英姑的手,她知道英姑的意思,却装作不知,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大夫来了,一定可以救回英姑。 英姑脸上淡然一笑,拉住萦素手腕的手却始终不肯松开。
“生有何欢死有何悲?我这身子,早早去了也未必不是解脱,素儿你不要难过,等到那个世界,姑姑这些毛病说不定就都好了。”英姑此时心中倒是说不出的平安喜乐,她仿佛看到眼前一道白光在指引着自己,心中清明坦然,往日所闻所见,竟如电光火石一般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