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你家少爷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也就罢了,看你这身板五大三粗的,怎么会打不过一个妇人?”亭长看了看他腿上的伤口,那伤口虽不甚大,却是从外及里贯穿而伤,实在不像是一个女人的力气可以做到的。
“可不是说吗老爷,谁想到她一个女人,手劲竟是那么大。我家少爷被她用棍子贯穿了胸口,当时小的吓得七魂六魄都没了,还以为我跟少爷都要毙命在那山谷里那。”二虎说着倒是想起当时的情景,忍不住一哆嗦,这恐惧之心倒不全是假装。
“那为何这妇人却又死了?”亭长虽是不全信他的话,但看他伤口,去石府的时候也听管家描述过他们少爷的伤势,这些倒似不是二虎胡编乱造出来的。
“老爷,要我说,这妇人绝非一般的村妇,必是藏匿身份的江洋大盗。她在山中原本也是想将我跟少爷毁尸灭迹的,不过在打斗中,她似是触动了什么身体的旧疾,我跟少爷可没动她一分一毫,她突然就吐了一口血,倒地不起。这小娘子立刻架着她回去了。我家少爷重伤在身,小的只顾着怎么救我家少爷,哪有精力再去顾她?”
要说起这妇人究竟是怎么死的,二虎其实也是一头雾水,当时石均虓确实在背后给过她一记冷拳,但少爷那三脚猫的功夫他心里清楚,把人打疼倒是可能,打死却还没有那个本事。这谎话胡编乱造中,他自己都相信自己说的是真的,一定是这妇人自己死掉了。
“你要是说完了先去一边待着,毕竟是当事双方,也不能就听你一面之词。”亭长知他这话里真假参半,对自己有利的部分必是加以夸大,自家没理的地方避而不谈。
“这位姑娘,你与那死者可是姑侄的关系?”亭长转头去问萦素,他心里有些疑惑,刚才二虎说话时,那少女就静静的待在一旁听着,面上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愤怒,也不曾反驳。
一般遇到纠纷时,双方往往会你说一句,我反驳一句,有时候恨不得当场打起来,绝对不可能容许对方一气把话说完。
每次审这些邻里纠纷,他都头疼怎么能让一个说完另外一个再说,如今这涉及命案,却没想到这少女便是这般的冷静。
少女茫然的摇了摇头道:“我不认得他们。”
“我明明听她叫那妇人姑姑。”客栈老板见她否认,忍不住插了一嘴。
“就是就是,我也听她叫那女人姑姑了。”二虎忙随声附和客栈老板,这种事情上,能尽量孤立对方便是沾光。
“那你叫什么名字?”这次亭长也忍不住皱起眉头,二虎的话不可尽信,店老板却没必要在这上面作假,他不知少女想要隐瞒什么。
“我记不得了。”少女茫然道,她抬起一双清澈见底的黑眸,轮番看向屋里的几个人,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恐惧和愤怒,只是满满的茫然之色。
“怎么?她一直是这个样子吗?”亭长忍不住看向店老板和二虎,疑惑满腹。
两人顿时齐刷刷的摇了摇头。
店老板忙道:“这两日住店时,她还正常的很,我听伙计说她还借了药炉子给死者熬过药,不像是呆傻的。”
“是啊,今日山中遇到她时,她还能说会笑的。”二虎见少女记不得今日的事,正是求之不得,这简直是随便自己怎么说都行了。
亭长从两人身上收回目光,转向少女,少女眸中无悲无喜,空灵清湛,不似装假。
“那你还记得些什么?”亭长将询问的声音放得温和些,眼前的少女岁数与自己的女儿相仿,如今见她亲人横遭惨死,心中难免有些怜惜她。
少女缓缓摇摇头,她朝着三人依次看去,轻启莲口小心翼翼问道:“你们能告诉我,我是谁吗?”
亭长心中一惊,他曾听人说过有人大悲之下会得失忆症,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如今想来,自从见到这少女,这少女就一直神色恍惚不发一言,如今说的话,正是像失忆症所描述的症状。
“长贵,去请个大夫过来。”亭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吩咐了下人,下人忙答应着去了。
“对了,听你说她们一起的还有个年轻男子?”亭长想起这事,忍不住又问起店老板。
“是,她们姑侄三人一起投店的,小的听那小哥管那死去的妇人叫娘,今早天还没亮,那小哥便先退了房,先走了一步。他们原本是驾马车来的,就是那小哥把马骑走了,这妇人才说让我们帮她找个马车夫赶车送她们去俪城,谁想这还不到一日,便发生了这般吓人的事。今年小店真是流年不利。”
店老板又被亭长勾起了伤心事,一想到自己好好的客栈变成了凶宅,忍不住又抱怨开来。
“行了行了。”亭长皱眉打断他的自怨自艾,接着道:“你去把她们留在客栈里的东西都拿到亭舍来,我看看里面有没有能证明她们身份的东西。你这几日一定要派人在店里守着,若是那妇人的儿子回来,让他速速来亭舍,如今天气渐热,这尸体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他回来。即是母子,没有儿子的同意,我这既不好验尸,又不好落葬,倒是麻烦事一桩。”
店老板见亭长脸色不好,也顾不得再抱怨,忙识趣的答应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