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家里兄弟姐妹不多吧?”晓碟一边吃一边问她。
“只有一个弟弟。”萦素想起了晟儿,那个自己未曾谋面,却隔着窗户说了回子话的少年。
“那就是了,姐姐家里吃饭必然是没人跟你抢的。在我家啊,算上大伯三叔他们家的那些,我兄弟姐妹有十好几个,除了每房的长男可以在房里单独用餐,其余的都是一桌吃饭。”
说话间,她一根鸡翅膀已经下肚,想着给萦素留下另外一根鸡翅,她去扯了一根鸡腿下来吃。
“我母亲虽是二房正室,却不受我父亲和祖母待见,所以这次选采女,除了我母亲心里真正是舍不得我,家里其他人见我走了,便跟走失了一条狗也没什么区别。”晓碟说到这,脸上虽然还带着笑,眼圈却是红了,她低了低眼眉,尽力不让眼里的泪留出来。
“难道他们没想过,若是你在宫里得了宠……”萦素这才明白为何她随身带的那个荷包那般干瘪。她伸手摸了一下她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心里对她更是起了几分怜悯之心。
“他们都知道我这性子,根本就不是那块料,只巴望着我千万不要给他们惹麻烦就是谢天谢地了。”晓碟说到这,想到自己鲁莽的性格,忍不住破涕而笑。
“不想我们竟是同病相怜,都是无依无靠,无牵无挂。明日进了宫,只盼着咱们姐妹能相互做个伴,彼此照应就好。”萦素想起自己的境遇,比起晓碟更是不堪回首。
“姐姐你怎么会也是无依无靠那?”晓碟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斗篷,这斗篷用料讲究,做工精细,想是花费不菲。又想起刚才萦素去取赏钱,随手一拿也是一枚金币。实在不像是爹不疼娘不爱的情形。
此事萦素却不好跟她解释,只好摇头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反正日后宫里有的是时间,慢慢再说与你听吧。”
好在晓碟也不追问,忙去盘子里撕下另外一根鸡翅膀递给萦素,让她跟自己同吃。
两人吃过饭,萦素嘱咐了那婆子送盆热水过来,自己简单洗过,这才令人将屋里的残水都收了,又将地板用抹布擦干,等到她将床上的包袱收拾好,转身看时,晓碟已经躺在床上睡熟过去。
这一夜,驿站竟是彻夜没有熄灭门外那些灯笼,烛光透过红色的灯笼纱,散发出喜庆的暖红色。
大多数采女屋里的灯也是彻夜燃着,这一路奔波,明日一早终于要进宫了,期盼夹杂着紧张,每人心里都是五味杂陈。便是那些熄了灯的屋子,躺在床上的少女们也都是毫无困意,对于明天即将决定的命运,心中满是忐忑不安。
整个驿站,能像聂晓蝶这样没心没肺,躺在床上就睡着的,实在找不出第二人。
说来也奇怪,越是靠近龙城,萦素越是心绪不宁。因是睡不着,她索性走到窗边坐下,随手拿了桌上的竹竿将窗户支开一缝,刚好让月光从缝隙里透进来。因为驿站这里灯火通明,倒显得周围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
她盯着驿站廊下挂着的灯笼看了一会,依旧是毫无困意,便索性抬头去欣赏今晚的月色。
今夜月色正好,弯弯的月亮周围零星点缀了数点星光,清冷而皎洁。她怔怔的看着,眸中目光慢慢涣散,最终不支困意,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密道中,萦素看到一个女孩和一个妇人的背影,两人背影看起来即熟悉又陌生。面前一条长长的台阶不知通向何处。两人迎阶而上,走到尽头却是一块硕大的石板挡在头顶。萦素屏住呼吸,那石板徐徐而开,露出如今夜一样的月色。两人临出密道之前,仿佛约定好的一般,徐徐回头。待萦素看清两人样貌时,心中禁不住一个冷战顿时从梦中惊醒。
那少女虽不知是谁,那妇人却无疑就是已经落葬了的英姑。
这是她自打失去记忆后,头一次梦到英姑。梦里的英姑比她那日在石府门外见到的死者年轻了不少,虽然眼下还是想不起更多,但想来英姑是自己的姑姑必然没错。 窗外夜色依旧,故人何在?
一想到英姑如今被孤零零的埋在那异乡,萦素一阵心痛。
她不自觉的把手摸向项间,项间的兽牙坠子到了这夜里有些触手生凉。她攥在手中摸索了一阵,只盼着再想起点什么,只可惜刚才梦中不过是灵光乍现,如今醒来,却是再也没有想起任何蛛丝马迹。
这一夜,驿站中多是不眠的少女,各人怀着各人的心思,只不过同是期盼着明早第一缕阳光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