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温若琳回到太子府邸中,正殿的院子中已是乌压压的站了一群身着礼服的女子,温若琳倒是吃了一惊。虽说之前已经听说太子册封了些姬妾,却没想到有眼下这么多人。
众人见她回来了,忙低头敛目齐刷刷的朝着她行了恭贺大礼。只是见她只身一人,没见到太子在旁,原本还想借着这个机会再一睹太子的风采,如今愿望落空,众女心下顿觉遗憾。
“众位姐妹们免礼吧,都请进来坐了。”温若琳努力调整了一下心态,面上一副和颜悦色波澜不惊的神情。
一时间,由于人多。殿里的宫女没处找那么多凳子,还是找了太监们帮忙,去各个屋里又搬了些圆凳过来,一屋子花枝招展的女人这才凑凑合合的坐下了。
除了太子妃,众女中原是林婉容的级别最高。所以等到温若琳令各人自我介绍时,林婉容便率先袅袅婷婷的站起身。
在此之前,莫说是温若琳,便是这太子府其他的宝林,对于林良娣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此时才跟着太子妃一起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年纪似是比众人要略大一些,一身暗黄色中规中矩的裙装让她在众人之中显得并不扎眼。唯有额头右侧一朵深红描金的蝶妆甚是张扬。
众女自来了太子府,也或多或少听说过有关于林婉容的传闻,传闻中说她额头上有诺大一块胎记,容颜丑陋,甚是骇人。所以总是深居简出,不轻易示人。
如今一见之下顿觉那些流言蜚语果然都是捏造了骗人的。且不说她额头那蝶妆别具一格妩媚动人,便是她娥眉淡扫之下的容貌,也甚为娟秀,虽谈不上什么绝代佳人,但足可以称得上清丽可人。
温若琳好奇的打量了她一番,她昨日才进宫,所以对林婉容的来历并不甚了解。只是在家未嫁时,依稀听说过太子一直不好女色,原先太子府里统共只有一个宠姬,便是眼下的林良娣。
“林良娣请坐吧。”温若琳倒是一副落落大方的神态。只是当想到眼前这个女子必然是深得自己心仪的那个男人宠爱时,心里依旧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楚。若拿太子妃之位,与她换取太子的宠爱,我会不会乐意?温若琳心里突然起了这个念头。不过是一转眼,她便苦笑着微微摇头否认了自己这个想法。她自幼出身名门贵族,在都城中算是名门闺秀典范中的典范,如今却起了与低于自己身份的姬妾争宠的念头,这实在让她对自己的想法有些匪夷所思。
除了林良娣,其他女子便是两人大婚前几日才新封的宝林。由是人多,温若琳也不令她们挨个的自报家门,只随意点选了几人问了一下名字罢了。
众女中,唯独萦素与应采月令她印象颇深。温若琳一向对于自己的外貌颇为自信。这也难怪,未嫁进太子府之前,每每参加那些官员女眷的聚会,她都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被人交口赞美着。
只是当见了众女中的萦素时,她依旧心头为之一振。此女衣着与浑身配饰可谓毫不起眼,面上也只薄施脂粉。她就那样静静的坐在众人之中,却任谁也无法忽略她的存在。
“尹素兰,果然人如其名,蕙质兰心。”温若琳冲她含笑的点了下头,抬手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茶水。自昨早上妆她就没吃过东西,昨夜又是哭的伤心,哪有心思进食。如今腹中饥肠辘辘,今日偏巧是众女第一次过来拜见她,又不好匆匆令众人散了,委实有些坐立难安。
而那个应采月,却与尹素兰是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女子。众女今日来贺喜太子妃,因是初见,怕得罪太子妃,又加之不想夺了太子妃的风头,身上衣着都较为简朴。便是周身饰品也都是思之再三。
只应采月穿了一身枚红色亮眼的宫裙,头上身上林林总总佩戴了许多饰品,她这些首饰都是自己从宫外带来的,比起宫里分发下来的饰品,更要精美许多。坐在众女之中颇为扎眼。温若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容貌生的很是娇俏,虽是肤色没有旁人那么白净,但她衣着打扮上用了一番心思,遮掩了肤色的缺陷。
“应采月,彩月,想必令尊为你取名时,是取自彩云追月的典故吧。”温若琳听她自报了名字,冲她温婉一笑。
“禀太子妃,臣妾的名字里的采字,却不是彩云追月的彩,而是采摘的采,采月,实为采摘月亮的意思。”应采月款款起身,语气波澜不惊却似带着些许挑衅之意。众女听她的回答具是一惊,宫外都道君主是太阳,那后宫中的皇后与太子妃自然就是月亮,她这般说,实在有挑衅太子妃的意味在里面。
寝宫中顿时安静下来,众女心思一般无二,都是想看太子妃会是怎样的反应。不过平日应采月在众人眼中,倒也不似挑事的主,谁也没想到她今日竟会这样。
温若琳闻言只是微微一怔,却没有理会她。转头冲向萦素身边坐着的聂晓蝶问询道:“这位宝林叫什么名字?”
“回太子妃,臣妾聂晓蝶。”晓蝶站起身毕恭毕敬的答了,有了上次黄淑娴的教训,她那大大咧咧的脾气却是收敛了许多。
“是啦,宫里的花啊月啊这么多,是该有个蝴蝶映衬一下了。”温若琳微笑着摆手令她依旧坐下,纵观眼前这些女子的相貌,实在是各有各的好。
也是难怪,听说眼前众女原本是采女出身,都是经过了几重择选才进了宫里,必都是好的。进宫前,温若琳的母亲就告诫过她,这宫里的女人为了争宠一个个都是处心积虑。与你面上嘘寒问暖看似恭敬的很,背后不定捅你一刀的又是谁。今日头一次见,屋里大多女子都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不出声,一时还看不出谁忠谁奸。只是从各人的回话中看,唯独觉得那个叫应采月的性子有些嚣张。
其实她完全可以当着众女呵斥她立一下自己的威仪,只是父亲也告诫过她,宰相肚里能撑船,作为上位者,不能与下面的人斤斤计较,不然那丢的可是自己的面子。所以她只当是自己没听到应采月的回答,这种人,漠视她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等众女都一一作答了,温若琳和颜悦色的冲着众人道:“今天难得人都来全了,便留在此处用过午膳再各自回去吧。”她招手唤过一名宫女,令先安置些茶果。
林婉容原是昨夜太子宿在她床上,她却在床边圆凳上坐了一宿没有休息。今日第一次拜见太子妃不得缺席,便拿了厚粉遮了黑眼圈勉强的来了,如今困意席上心头,巴不得行完礼便早点回宫休息。如今听太子妃开口留饭,别人倒是无所谓,她却暗自叫苦。
“禀太子妃,臣妾今日身体不适,怕是不能陪太子妃您用膳了,还请恕罪,允臣妾回房休息。”林婉容站起身,带了一脸诚恳至极的歉意。
温若琳只略点了一下头,还未答话,就听众女中一个声音冷嘲热讽道:“只怕林良娣着急回宫休息是假,等着侍奉太子殿下才是真?听说昨夜太子殿下大婚之夜,却去了林良娣宫里过夜,太子殿下对林良娣真是恩宠有佳呀。”
这人一句话,像是一块石头扔进了平静的水池中,圈起了一大片涟漪。众人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开口说话的竟是应采月。
晓蝶与萦素惊诧的对视了一眼,若说这事要搁以前黄淑娴干出来,两人自是一点都不会惊讶。那黄淑娴本身就是个骄纵蛮横又没脑子的人,偏偏还爱惹事。但是今日应采月两次无缘无故的招惹太子妃和林良娣,这似不是她平日为人处事的风格。尤其是这对她自身没有丝毫好处的事。
她这一句话听的屋里众人一时间鸦雀无声,却都透过眼角的余光偷偷看向太子妃。林婉容原本跟太子妃告假的时候还躬着身,这会子还没来及直起身子。她也扭头看向应采月,眼中一片困惑,不知自己何时得罪过这个女子。
“应宝林,请你谨言慎行!”便是好脾气的温若琳,此时脸上也挂上了怒容。昨夜她大婚之晚,太子不曾留宿寝宫,这对于她算是人生头一次的奇耻大辱。这事虽然寝宫里的宫女和刘尚宫都知道,却没有一个人敢于议论。谁人都知道,若当面提起此事,无异于直接撕破太子妃的脸面。
应采月这话看上去虽是挖苦林良娣,但实际上却是当着众人的面,揭穿了太子与太子妃不睦的事实。任是太子妃修养再好,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恼怒。
“太子妃,请恕臣妾失言,只是臣妾替您不值,昨夜是您与太子殿下的新婚之夜,必是林良娣狐媚惑主,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引诱了殿下去她房里歇了。若说平日殿下宠幸她也就罢了,昨夜可是您与殿下的新婚之夜……”
“够了!应采月,刚才本宫已经警告过你了,既然你不听劝告,执事的宫女可在,依照以下犯上的罪责惩戒,让她自己反省一下。”饶是温若琳脾气再好,如今也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身,对着应采月怒目而斥。
萦素和晓蝶自刚听应采月说完刚才那句,便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只是不明白她今日这般做的意图。执事的宫女闻太子妃之言忙上前架住应采月,左右开弓,实打实的给了她二十记耳光,一时间,众人皆被眼前突发之事所震惊,具是张口结舌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一缕鲜血从应采月嘴边滴落下来,她伸手拂去,晓蝶自始至终看着她,突然发现她抬袖擦拭血迹之时,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
只不过这笑意一瞬即逝,众人都没有留意到。晓蝶心里顿觉毛骨悚然,莫不成这应采月被什么邪物上了身,突然之间似是变了一个人。便连性子都不同往日。
“今日众位姐妹们都先散了吧,改日本宫再约你们一同说话。”温若琳紧皱眉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昨夜她本来就没睡好,头有些疼痛。刚才不过是强忍着坐在这里陪她们寒暄。如今心情陡然间差了,更是觉得头疼欲裂。也无心思再留她们在此。她说完这话,由两个宫女一边一个扶着,转身朝寝宫走去。
众女先是面面相觑,沉默片刻,便各自散了。只是萦素留意到林良娣临走看应采月的眼神中,有一抹意味深长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