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身穿一道蓝色织锦长衫的林管事,走了进来。
林渡摸了摸一侧的朴刀,看着乘着雨势,踱步前来的林管事,轻声开口:
“林管事,那个‘马夫’的事儿,安排的怎么样了?”
林管事,曾服侍过他母亲多年,后得主家器重,遂改姓‘林’。
而自己,则是这林府庶出,也是唯一的男丁。
按照道理,林宅,本应是由他来继承的,哪怕是庶出。
在这五百里安宁县里。
林宅的基业并不算大,也不算小。
人都说‘水浅难养真龙’。
可偏偏...
这安宁林氏祖祖辈辈,都没出过县的小庙里。
九年前,却出了一头真龙。
想起那个踏出了这方山峦小城,听自己的父亲,林宅主人‘林镇海’亲口所说,乃是拜入了‘宗门’的嫡亲大姐...
林渡连嘴唇子都在抖:
“我听说了。”
“父亲他,欲为二姐择婿,入赘。”
这代表了什么。
林渡心知肚明。
按照常理,他虽为庶出,但作为唯一的子嗣,只要努力练武,跨过‘武夫’门槛。
这林宅家业,那些个营生、场子的掌柜、管事,理所应当,都该慢慢由他把持。
可...
偏偏他头顶上的那两位姊姊,血脉相连!
大姐太耀眼了。
哪怕只是乘着几分她的余荫,父亲都想要将这偌大基业,传给二姐林如月。
就算自己熬筋多年,养血有成,日后有望淬骨!
这家业似乎...也与他没什么关系。
没法子。
所以,林渡才会在上一次林如月跨马游玩的时候,悄悄下了点料子。
只可惜,被那个刚入府的小小仆役,给坏了好事。
若不然,但凡叫她那位好二姐落下些伤残...
事后,便好办了。
林渡闭上了眼。
而听完了这位林三公子的话,林管事只是用关怀的眼神看着他:
“无碍,少东家。”
“这位子早晚都是你的。”
“那位已经踏出了这‘安宁县’的浅水滩,此生必不会再回来。”
“只要叫二小姐继承不了,以你十年如一日的刻苦练武,东家都看在眼里。”
“偌大家业,终归需要武夫把持。”
“如不然,光靠着扯虎皮,又能维系几时?”
他摇了摇头,眼神转而变得微凉:
“那小小马夫,坏了大事,犹不自知,还心比天高,欲求取‘入劲’之门,实在不自量力。”
“不过倒是也好,落下了话柄,哪怕他是二小姐的人,他也做不下去了。”
“这些时日,我查阅了他的身份,背景。”
“不过是一个在火窑东街讨生活的贫家子,连个爹生娘养都没有,家中就只有一个拖油瓶,好拿捏的很!”
“正好入秋了,天冷了,火窑也不是善堂,咱们宅子在那边也有场子,刚好该收些‘柴火钱’了。”
“到时候再找个由头收拾一番,叫他躺个几天,以消极怠工为名,送他个三十棍子,打发下去便是。”
“之前半个月,我也给他递过话,提点了两句,可惜充耳不闻,必不能收为己用。”
“正好填充个‘自己人’,敲打一二那姚老头,叫他安分一些,到时候,再寻得机会...”
林管事眼眸寒光一闪。
“少东家,便可上位了。”
...
秋雨过后,越发渐寒。
空气之中凉飕飕的,但剐蹭在季修身上,却再也没了那种刺骨逼人,直叫人两股颤颤的感觉。
武夫入劲,纵使未曾养血、熬筋,周身自发运劲游走,也会大大增加身体的消耗,叫平日吃食直翻数倍,消化亦翻数倍!
哪怕吃糠噎菜,久而久之...吃上个长达三十年,赶在气血滑落的节点,只要不与他人动手,也能养出一副好筋骨来!
故此。
即使才成武夫,但只要劲力流转,淬炼筋络、搬运拿血,季修也不觉寒冷。
只不过,确实要给家里的妹子,添件棉衣棉被了。
自己是能顶住。
可她那小身板...
还不得被活活冻死?
于林宅忙碌完后。
季修提着自己的木刀,一边去往段沉舟宅,一边于心头盘算:
“如今我已入劲,根据段师所言,算是步入了‘熬筋境’,已然入了门道。”
“按照规矩。”
“普通贫民,一旦入‘武夫’,便可改为武籍,名录在册,享种种特权,凌驾于奴、民籍之上!”
他的眼神发亮。
而只要是成了武夫。
哪怕脱了奴籍,也不必担心营生问题。
五百里安宁县这么大,盘踞了多少营生、帮派、拳馆?
一个入了劲的武夫,那可是香饽饽!
若不是林宅凭良心讲,也没有愧对过他,自己这才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不然...
恐怕早在突破的那一刻。
季修就要忍不住仰天大笑出门去,改籍去贱名,从此除枷锁了!
“今日去寻完段师练完刀,明日赶早...”
“便去衙门,改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