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深秋,天寒地冻。
时值正午。
污水横流的破旧街巷,宛若行尸走肉的行人穿行其中,双眸呆滞、无神。
然而。
哒哒哒!
这时,一辆马车,却突然驶入其中,为首的刀疤脸马夫一脸凶悍,将一柄朴刀搁置身侧,一看就不好惹。
即使这街巷又窄又破。
但看到这马蹄飞踏,车轱辘‘咕噜’扭转,远远的...路上的行人便赶忙侧身,紧贴着墙,生怕不小心蹭到了上面。
马车轿子上飘荡着的‘陆庄’小旗,醒目而又刺眼。
叫来往之人见了,不觉艳羡。
直到马车远去,才敢小声嘀咕:
“出入配车马,是陆庄里的‘佩刀门客’!”
“这些人...可真是威风。”
“收个租,占个场子的普通管事,已经够有面了,手底下管着三五号人,吆五喝六的。”
“但听说,他们去陆庄替着自己背后铺子掌柜交租钱时,遇到这些个人物,可都是夹着尾巴,赔着笑脸,求着指路!”
“唉。”
“也不知道,这里面坐着的人,究竟是什么个模样,要是我也有一天也能...”
一个蜷缩在水沟子旁,挫着双手的癞子头正在嘀咕着,一侧同伴听了,便是嘿然一嘲:
“你?”
“天上掉馅饼,也砸不到咱头上,别想了!”
“武夫,也有高下之分。”
“像咱们这些泥腿子,靠着家里积攒半辈子的银钱,求个一两式拳,也就能练成个‘火窑管事’。”
“陆庄的普通门客,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才那么点人,普通武夫,又怎么选的上?”
“更别说佩刀门客了,听说,也就三十来人,都是个顶个的好手。”
“这人呐...要信命。”
“就咱们这片破地,多久了,也就出了个马夫翻身的季家子,但也就不过如此了,不奋斗个几年,甚至十几年,估摸也跳不出这‘樊笼’...”
他话未说完。
旁边之人看向后街,那已缩到了一个小点的马车,竟在一片篱笆院前停下时,突然惊愕:
“等...等等。”
“你看。”
“那个地儿...”
“是不是那季家兄妹的茅草土屋?”
顺着他的指头一望。
周遭看热闹的人,都愣住了。
“好像,还真是。”
未过多久。
当那马车停下。
这一片火窑外围,又破又穷的街巷...
彻底,沸腾了。
...
众人簇拥,人头攒动。
隔着老远,看着那陆庄马车,终于有人揭开窗帘,露出身影。
作为马夫的洪江,连忙起身一跃,咬了咬牙,俯身于地,竟作为了‘人肉阶梯’,要供给那马车之人平缓落地!
当穿着陆庄佩刀门客,统一分发的黑衣劲装,以鳄皮作带,腰佩镔铁刀的季修,才一露面...
阵阵惊呼,便不由响起:
“那...那是季家子!?”
“好一个丰神俊秀少年郎,以前他饿得皮包骨头的时候,竟然没看出来半分,竟有此等姿容...”
远远的,一阵哄然响起。
季修半步踏出马车,对此置若罔闻,但看到俯身支地的洪江,却是皱了下眉,不由停住:
“洪兄,你执鞭坠镫,已是叫我愧不敢当,之前也说了,不必如此。”
“这一下,你又要我效仿那些‘簪缨贵胄’,学什么踏着‘人肉阶子’,步履平地。”
“我季修这半生,都是在这等污水横流的地方讨生活,没那富贵命,也学不来。”
“快起来吧。”
他一跃而下,一把将洪江拉起,对于耳畔的赞誉、艳羡之音,只当作从未听见。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山间有远亲。
现在博得满堂彩。
虽有些飘飘然...
但心气过去了,却是一眼,就能洞穿了其中本质。
“这就是拳与势,带给我的改变。”
季修轻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