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幸的话,与阎王的催命令并无区别。
“婆婆,那咱们该如何是好?难不成……翎儿真的要亲眼看您老陨落面前吗?”
“不,其实还有一线生机。”
紫萱婆婆枯黄黯淡的眸子里,忽然泛起了淡淡涟漪,似是想到了什么。
“距离抵达天涯海角大阵,还有一些时日。”
“以陈幸的性子,必然是想将我枭首示众,以儆效尤,如此三十六山和各大世家也会投鼠忌器,不再找他麻烦。”
“唯一的活路,便是在靠岸之前想办法逃脱。”
听到这番话,妃翎不明所以。
以陈幸高达王境的修为,方圆十里的一切生灵动向都被他尽收眼底,紫萱婆婆身为尊者灵气丰厚,岂是那么容易离开他视线的?
“翎儿,这你就不用管了,婆婆自有法子。”
“你要做的便是安置好百花山其余弟子,莫要再重蹈褚雨轩的覆辙。”
就见紫萱婆婆语重心长地拉起她的手,温柔告诫。
看得出来,即便知道自己可能会死,还是放心不下一手打造出来的百花山门,毕竟那里面倾注了她的悠悠岁月和无数心血。
“褚雨轩……”
妃翎轻点秀首。
她本就怀疑褚雨轩死的有些蹊跷,那一日在高天原上,黑暗诸神无差别袭击木龙船上众人,那么多尊者都相安无事,偏偏一个侍女惨死,现在看来与陈幸也有那么一丝关联。
不过,妃翎也不会因此记恨陈幸。
她和褚雨轩之间本就没多少感情,甚至对方嫉妒在心,一直还想取而代之妃翎。
“好了,你且休息去吧。”
“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切不可告诉他人。”
此话一出,两位为紫萱婆婆梳妆的老妪,忽的感觉后背发凉,头晕目眩起来。
头上也顶着一个大字。
危!
仔细观察下,一只聪明伶俐的小巧粉狐狸,不知何时已趴在了梳妆台上,笑嘻嘻地盯着她们。
“陈幸……”
紫萱婆婆念叨着这个名字,眼里透露着憎恨与杀机。
……
又是三日过去。
“少侯,前面就是天涯海角大阵了。”
眼看木龙船即将靠岸,众人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争先来到了甲板上,无数御使皆是趴在桅杆旁向外张望。
有的胆子大的还放出了自家御灵,一下就跳到了背上,在水里畅快遨游,仿佛化成了一条游鱼。
其他御使也不闲着,纷纷派出飞禽走兽去探路。
争着抢着要第一个上岸。
这几日来,因为汉煌国的战事闹得人心惶惶,木龙船起码走了一大半人,剩下这些御使也早已坐立不安。
“苏护,终于快到家了。”
“爷爷不让下船,这一路都快把我给憋疯了。”
苏铭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坐在那头碧水猿猴宽大的背上,屁股紧挨着鳞甲,抬手做了望状。
相比于毛毛躁躁的苏铭,苏护的性子就沉稳多了。
他一边抱着怀里雪白的六尾灵狐,一边教训起了苏铭:“你这家伙还不赶紧下来,要是让爷爷看到你这猴急模样,又该让你去抄家里的规矩了。”
苏铭吐了吐舌头,这才从碧水猿猴背上一跃而下。
“呲!”
碧水猿猴挠了挠头,一阵抓耳挠腮,分明也是手痒难耐,想要去天上抓几只海鸥玩玩了。
六尾灵狐也啾啾叫了两声,对着苏护的胳膊磨蹭,看起来十分怜人可爱。
苏护苦笑一声,这些御灵本质上就是一群幼兽,天性顽劣,让它们天天窝在御灵空间里也确实是不合适。
好在,木龙船即将到岸。
等回了汉煌国和苏家,有的是这些小家伙们折腾的了。
“苏护,你就一点也不紧张吗?听说汉煌国那边都乱成一锅粥了,咱们苏家也派出人手打探了。”
“现在紧张有什么用?咱们在船上什么也做不了。”
苏护面不改色地望了一眼某个船舱的方向,淡淡开口道:“何况,连那一位都没动,咱们在这焦急有什么用?皇上不急太监急。”
“你才太监,你全家都太监!”
苏铭说完又觉得不对,连忙补充了一句:“不对,我不是太监,你乐意当自己当去,别拉我下水。”
苏护摇头笑了笑,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而他指的自然就是和苏家脱不开关系的陈幸了,以及那伙斗志昂扬的镇北军。
以目前情况来看,真正能够左右天下大势的人……
便是镇北侯和平西侯二人。
一个南下一个东征。
简直要把周玄给逼得喘不过气来了,今天派出四时神狩军抵御混老黑,明天又得调遣禁卫军去招架陈镇北,拆东墙补西墙,顾头不顾尾。
而陈幸作为陈镇北的独子……
也理所当然成为了周玄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一次木龙船返航,势必会遭到对方的围追堵截,苏护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有多少强者在岸上埋伏。
等待着大鱼咬钩露面。
然而,他从陈幸的脸上和态度看不出丝毫慌张。
仿佛……
是在等着这些人自投罗网,送上门来。
“呵。”
想了想,苏护又摇头苦笑。
是啊,人家陈幸已经是王境强者了,又岂会在乎这些飞蛾扑火呢?
他和苏铭……
又何时才能窥探那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境界?
“天涯海角大阵,到了!”
掌舵的段玉喊了一嗓子,像是金石碰撞,格外清脆响亮,木龙船上众人也是一呼百应,都迫不及待要回归故里了。
……
“终于到了。”
船上某处,两名年长之人正在一面鎏金棋盘上博弈。
持黑子者留着长白胡须,面容和蔼慈祥,正是此番苏家代表——苏泰。
另一方持白子者,则是把金银山杂务都交托给段玉,无事一身轻的长脸怪侠——马太上。
“老马,船要靠岸了。”
“你这个船主就不打算出去看看吗?”
听闻苏泰的话,马太上淡淡一笑:“苏家主说笑了,有您那位大外孙在,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况且……马某近日调心静气,也不想沾染什么血腥。”
“哈哈,说的也是。”苏泰微微颔首,再下一城,转眼间就将马太上的白子吃个精光。
“苏老这番妙手,果然不减当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