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再对她说什么弥补,因为他觉得无论怎样做都弥补不了她曾经的痛,换回她所失去的。
将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曦儿,如果你打我能让你消气,我让你打。只要你能心里好受,怎样都可以。”
许言曦淡淡说道:“我外祖父说做人要有风度,即使别人再有错,也不要轻易去打对方的耳光,我已经因为你破例失去了一次风度,况且,我打你自己的手也会痛,根本不划算。”
他沉默了半晌,无力的说了一句:“曦儿,你好好休息!”
接着颓然的转过身子,走了出去。
回到寝殿,张钊走到他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慕景宸沉声道:“有话就说。”
张钊本来想将在苏楠那探听的关于皇后的事告诉皇上,又见皇上脸色不好便有些犹豫,既然皇上问了直接就说了出来。
“臣在苏楠那得知,皇后娘娘自从出了事就失忆了。”
慕景宸一怔:“失忆了,怎么可能?”
张钊看到皇上心痛又懊悔的目光,很是于心不忍,即便他登基前,被无数人防备忌惮,可他从来都是冷静从容,哪像这次一般,以为失去娘娘伤心欲绝,后来又思念成疾,如今找到娘娘又是患得患失挫败无措。
原来情关才是皇上最难的一关。
张钊低声说:“苏楠说娘娘即便活了下来,可是因为身体虚弱孩子没保住,娘娘在多重刺激下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言瑜告诉她叫褚韫,和皇后娘娘是孪生姐妹,她深信不疑。”
慕景宸心如刀绞一般,“这么说,他将和朕之间的事全都忘了。”
虽然一开始防备过她,后来也伤过她的心,可是他们之间拥有过太多美好的回忆,情也是真的,难道她真的都忘记了。
应该说是她从心底就不想再记着了。
张钊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慕景宸单手撑额扶在梨木桌上,不知何时,梨木桌上洇了一大片水迹。
当苏楠告诉许言曦有意告诉张钊娘娘失去孩子后就失了忆。
许言曦一脸的无奈,嗔怪道:“你说失忆就失忆呗,偏偏又拿孩子的事骗他。”
苏楠调皮的问道:“娘娘这是怕以后被皇上发现还是不忍心让皇上心里难受。”
许言曦极为正经的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不想将事情做的太过。”
“娘娘还是对皇上心软了。”
“将心比心他对本宫比本宫对他要好的多,以事论事,帝王家本无情爱,他身为帝王不想执着于情爱,本宫也是如此,也从未对他一心一意的交付,所以我没有理由责怪他对感情上的隐忍克制。
他对我是猜疑过,那是萧哲和言瑜联手陷害我,再加上我确实骗过他,他不信任我也不能说全是他的错,况且即便他觉得我和萧哲有什么,却还是包容了,他罢言瑜的官是言瑜故意做事触碰了他的逆鳞,可他却从来没有动摇过我的皇后之位。从帝后的身份考虑我确实不该怪他太多。 ”
“而从男女之情上来说,我并未对他一心一意的真心付出,也不能怪他对我保留着清醒克制。”
她低敛着眉眼,继续说道:“其实我的离开,也是再一次算计了他,让他痛的同时觉得这个结果都是他一个人造成的。”
苏楠说:“可是娘娘也没有错,娘娘若是不算计就要继续留在深宫,一切看皇上的心意,命运和前途都交给了他。”
“我当初进宫的时候不是就知道这些吗,我讨好他取得他的信任也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自己,所以说我一直都是自私的,我承认自己自私。”
许言曦的眼神忽然变的坚定无比:“可是我自私没有错,我的夫君是个皇帝,他不肯爱我,我的生父城府极深,谁都可以利用,谁都可以舍弃,他即将成为燕国的国主。
萧哲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我,却也在背后算计我。他们站在顶峰,每一个都心思深沉,都对我有所图,若我不为自己筹谋,谁还能为我筹谋,我若不自私,难道还要同情他们吗。”
苏楠认同的附和:“世上哪有弱者同情强者的道理,皇上最多就是痛点,难受些,可是娘娘呢,娘娘若是一个考虑不周,命都被人算计里面。”
“他既然说了不爱,如果再觉得痛的话也是咎由自取,我痛的时候谁知道,我孤立无援的时候谁想过我的处境,我冒着雷雨去砍秋千架,跳入河里的时候,谁又能体会我的痛和无奈,他是皇帝,想不爱就不爱,心痛了又跑过来让我跟他回去,我和他从来就是不对等的。”
她的语气平静而又坚毅:“我知道自己即便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这个圈,可我仍然要搏一搏,让和他之间从地位上的不平等变成情爱上的不平等。”
苏楠思索着问道:“娘娘难道就没有想过以后掌燕国的权,或者和别人……”
许言曦明白苏楠的意思,眼下自己已经掌了燕国的权,苏楠指的是皇权。
她冷笑一声:“掌燕国的皇权?我觉得太天真,至少想这些太早。现在言瑜连太子之位都没坐稳,如今他又冒出一个挂名的儿子,况且以后他还会纳妃生子,本宫一个公主要在这里争皇位,需要杀多少人,就怕成不了武则天而成为太平公主。”
且不说比不上武则天的才能,就说她登上帝位需要付出多少,又要有多狠,手上沾了多少血,甚至逼不得已要杀掉自己几个孩子。
“人各有志,我并不觉得活成武则天那样算圆满,也没有那个本事成为那样的人。人的命运除了靠争取,有时候也要靠际遇,就像是武则天她刚进宫的时候,一定也没想过要当女皇帝,我这个时候不该去想那些遥不可及的事。”
苏楠赞成的点头,不得不说娘娘虽年纪不大,心智却成长的极快,完全可以和几位心机深沉的上位者从容周旋。
许言曦拉着苏楠的手,柔声说:“在这个世上,你和阿唯是真心对我好的人,我也真的将你们当作姐妹看待。将来我们首先要谋的是自己的前程,这个世道本来就对女子不公,我看着高高在上,实则是在夹缝中求生,做什么事都不能操之过急好高骛远,好前程要一步一步挣。”
别人给的前程不会长远,自己挣来的才会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