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云怀律就看见初洄揽着他金尊玉贵的七弟。
一个……卑贱的侍从。
眸色冷了冷,他伸手想要将人接过来,却对上一双眼,浅淡的眸,冷得像冰,像是被毒蛇盯上。
不过一瞬,这种感觉就散去。
怔愣的这一瞬,太医也到了。
看着张太医那皱眉不语的模样,云后也有些着急,“张太医,安儿怎么样了?”
张太医正想说点什么,却感觉指尖被人勾了一下。
他起身恭敬道:“王爷身体本就亏损,这样生冷烈性的酒怎能入口呢?”
云后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审视地扫视一圈,“是谁给安儿倒的酒?不知道瑞王殿下不宜饮酒吗?”
这一声质问让宴会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云后气得心口剧烈起伏,颤抖的手指想要将面前这些人都骂上一通。
都想要她的孩子死是吧?
那就彻查!
鹤星安恰到好处悠悠转醒,轻咳两声,轻唤一声,“母后。”
云后赶紧蹲下身,心疼地摸了摸自家孩子的脸,几欲落下泪来,“安儿。”
鹤星安又咳了两声,初洄扶着他起身,“母后,是儿臣贪杯,以为一杯无妨,没想到……咳咳咳!”
话未说完,少年扶着桌角又咳得撕心裂肺,云后心疼得直掉眼泪,又舍不得说孩子一句不好。
云怀律被挤在外圈,远远看着,少年苍白到几乎透明的手指摸着心口,连句全乎话都说不完,掩面的罗帕染了红,被他悄悄藏在手心,却还要强撑着笑安慰自己母亲。
明明已经是重病缠身的样子,好像没有什么能打倒他,最先考虑的永远都是别人。
云怀律的眼神暗了暗,偏过头不再看,指尖却不自觉抚上腰间的玉佩。
鹤星安安抚好云后的情绪,强撑起身子看向北荣使臣,歉意一笑,“使者也看到了,本王这身子……”
“实在是不想耽误任何一位姑娘。”
在场未出阁的女子眼中都露出心疼和无奈,这一下,相当于这位瑞王殿下拒了所有婚事,只想一个人等死。
见人这么说,北荣使臣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逼着这病入膏肓的七皇子娶亲吧。
他们此来是为了与云朝交好,顺带插些自己的人,一个随时会死的皇子,实在不是上选。
云后有些着急,鹤星安却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父皇。”
鹤星安强撑着站起,朝云帝施了一礼,
“今日儿臣身体不适,想先行告退。”
云帝摆摆手,叹气,“应该的,田生,送七皇子回府。”
“张太医也跟着一起。”
张太医俯身作揖,“谨遵陛下旨意。”
上了马车,压在喉间的一口血瞬间喷出,染红了整个车厢。
初洄赶紧接住人,想要喊人,却被人一把按住手。
鹤星安摇了摇头,“不要声张,赶紧回府。”
抬手擦去唇角的血迹,鹤星安直接倒在初洄身上。
初洄下意识举起双手,靠在他怀中的少年却紧闭双眼,呼吸格外微弱。
996化作虚影落在车厢角落,看着自家宿主这演技,不由地啧啧称奇。
就算这具身体真死了,以自家宿主那高到无法检测的精神力,完全可以起死回生。
用这个时代的话来说,强到离谱的灵魂,是可以强行抢夺肉体的,也根本不存在什么肉体和灵魂不契合的事情。
现在这样,996除了能想到是鹤星安想钓男人,想不到其他理由。
看初洄那一脸心疼,还拿帕子给人擦血,996表示没眼看。
看吧,被忽悠瘸了。
这些日子,它也旁敲侧击地向前辈们打听了关于鹤星安的事情,无论是等级多高的前辈,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996就算再傻,也知道有问题。
反正它是管不到鹤星安身上的,帮也帮不上他的忙。
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帮忙看看账了。
初洄揽着鹤星安,垂眸看着那苍白的面容,指尖忍不住抚上那蹙着的长眉,想要将那眉间的忧愁揉开,可怀中人好像陷入了什么梦魇,嘴里含糊不清地呓语着什么,额角豆大的汗珠滚落,身上的温度也在一寸寸变冷。
初洄将那件厚实的大氅裹了又裹,可怀中人还是不停发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