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国,牢罗城。
早市之上,人流如织,彼此间紧紧簇拥。即便天空飘着绵密的细雨,也未能浇熄摊贩们的高亢叫卖声。
在一处阔地上。
人群围成一个圆,足有十几人,都面带微笑,大多人甚至哈哈大笑起来。
吕通司很想知道里面正发生什么。
走近靠前,发现那么多人围着的是一张异于常人,画着戏曲丑角的面孔,神情严肃,正不断向大家讲着什么,仿佛在极力控诉。
“你们根本不知道我爱我娘子,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我爱她……”
“都爱到想要发狂杀死她!”
讲话的男人情绪空前高涨,他在进行一场气愤的演说,此时稍微停顿一下,向环绕的人们扫视而去。
吕通司知道他是谁,微缩脖颈。
这个男人是他身后药铺的老板,脾性凶悍,常与客户发生冲突。
与寻常药铺不同,他的店铺前面常年搭着白帆布,上书“妙手配药,包治回春”醒目的大字。
真正以“妙手”出名的,是其的娘子。
据说城中,但凡是萎靡不振的男人,只要进了这药店铺的后院,半个时辰出来后,都是面容潮红,满意离开。
店老板又自顾自说:“……只是天不遂人愿,她天天招蜂引蝶,搞不好已经红杏出墙,跟别的男子……”
“我真是坐立难安呐!”
围观的人们一下子哄笑起来,笑声淹没了他的声音,意思其实不言而喻,这是除你不知道,城内的人早就都知道的事。
而吕通司的目光,似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看向其身后药铺。
赫然陈列一具人体模型。
它有着一张美丽女人面孔,栩栩如生,甚至能看见脸上带着生动微笑,两颗小虎牙十分醒目。
这座针灸铜雕,其实是以老板娘子面容为原型雕塑的
以往药铺人来人往,不知怎地其他部分都暗黄下去,唯有胸前的两团依旧崭新。
今日老板为何,却将它从里屋,搬到门前供大家观看……
好像看上去比往日的更加明亮。
“我只能每晚在卧室里,虔诚无比地恳求我的娘子,我恳求她对我做出保证,不再与别的男人牵扯不清……”
“然而她却置若罔闻,只是用惯常的妖魅手段,用各种各样迷人的姿态吸引着我。”
“我,我是多么沉迷她的风情万种啊。”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插了一嘴,又是一阵哄笑:“这是王八瞅绿豆——对眼了!”
店老板对他们的哄笑有了免疫力,就像丑角上台表演那样摇晃着脑袋,依然没有停止自己的演讲。
“昨天夜里,云雨完后,我坐在床头,她坐在铜镜前梳理凌乱的头发。”
“我心想,也许她总有一天会彻底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为此我提心吊胆。毕竟她是那样的美……”
说到此处。
男人抬高一侧肩膀,浓郁眉毛全都聚拢到了一起,五官扭曲,涂红的鲜艳嘴唇使劲歪斜着。
“该结束一切了,我要让她在这最美好的一刻静止下来。”
“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尖刺,拼尽全身力气使劲刺向她的后脑勺。”
“我看见她倒在我的前面,她的头上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笑容宛在,甚至那两个可爱的小虎牙还对着我……”
“她的腿真是丰满呢,还白的诱人……”
“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她的尸体被我分成五块,身体和四肢一块儿也不少。惋惜是免不了的,但我也是出于无奈。”
“一周的时间里,我把娘子的尸块儿都装进一个足够大的木桶中,用冷水一直冲洗着血水,进行降温……”
这时,他把嗓音降到几乎没人听见的程度。
“想要保持最美的瞬间,这容易啊!我有秘方,对,就是能让尸体保持原状的那种,简而言之,就是以药物做成尸蜡。尸蜡……”
又有人毫不客气的冲店老板喊道:“你就编故事吧!自打三天前开始,你说说你讲了多少遍了?!我们都听腻了!”
吕通司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非常压抑的沉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