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有一分钟,陆言深吸一口气,终于决定走入这瓦房中。
他先是敲了敲门,屋内传来一个轻灵的女声。
“谁?”
“是我。”
屋里人听出陆言声音后,房门吱呀一声拉开,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燃着木炭,小窗开着,右边是灶台与柴火,房子很暗,也很乱。
之所以说乱,是因为东西太多,乱中偏又透着整洁,房子右边是两米宽的木板床,简单的铺上干草,一张做床垫褥子,连蚊帐都没有的那种。
靠近床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小桌子,桌前有一个少女端坐着,两只手锁在怀里。
她有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眼睛清明灵秀,五官很漂亮,即便是破衣烂衫也不能掩盖她清纯的气质。
因为长时间营养不良,清秀白皙的脸蛋有些蜡黄,她正用余光看着陆言,轻轻喊一声。
“吃.....吃饭了。”
再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陆言眼睛酸涩的涌起阵阵水雾,他不敢转身,怕少女看见他的异样,只是用颤抖的声音应答。
“好”
这张脸,他无数次做梦都会看见的脸,如今又一次真实的出现在视线中,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可真实发生后,他情绪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镇定。
也许,是老天爷可怜他,让他好弥补上一世犯下的过错。
苏婳是陆铁牛给他找的媳妇,十几岁时便入了他的家门,穷家薄业的也就没有举办什么仪式,两家人简单吃过饭便算是成亲了。
在这个时代,十几岁成亲娶妻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苏婳的父亲听说以前是个教书先生,有文化的,后来在那场动乱中被摘了,之后便留下两兄妹相依为命。
两人要成亲时,苏婳的哥哥其实是反对的,他看不上陆言这没有本事的,可架不住妹妹的态度强硬,也没法不答应了。
而陆言和苏婳,他们之间大抵是有爱情的,成亲后尽管平淡却也没有过争吵,直到陆铁牛死后,陆言受不住打击,性情大变,经常酗酒。
有时喝醉了,还会动手打苏婳,后来,发现自己被骗后,这种情况更加变本加厉,最严重的一次,甚至是将苏婳的手打骨折了。
那一次,苏婳的哥哥差点没上门和他拼命。
在这之后,陆言也没有悔改,反而是觉得苏婳仗着有哥哥撑腰,故意折辱他,依旧时不时的就动手。
现在回想起上一世做的那些事,陆言心都在滴血,那些回忆像是刀子扎在他的心上。
也许是时代的观念,又或者是来自书香家的教育,即便是被陆言打,苏婳也没有放弃过他,反而是在他颓废的那五年,包揽家里的所有活。
从责任田到门前菜地,一日三餐,洗衣做饭,任劳任怨,直到陆言幡然醒悟,两人重归于好。
他至今记得,那晚苏婳哭了,抱在他怀里哭了很久。好景不长,不到一个月,苏婳咳血了。
陆言带她去医院检查,是肺癌,常年的劳碌让她染上了重病,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个瞬间,陆言天都塌了。
他没有钱,没法给苏婳治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自己而去。
直到走前,她依旧细心的叮嘱让他照顾好自己......
想到这,陆言眼睛已经有了泪水,他这一生没有愧对过任何人,唯有苏婳,这个嫁给了他七年的女人,同苦而至,却未能同甘而生。
即使陆言后面发家,他也没有再娶,而是在无数个梦中悔恨自己做的一切,因为,他永远忘不掉,有那么一个女人,为他付出一切。
为了不让苏婳发现异样,陆言又出门了,平复好心情后才回到屋内。
桌上,一碟咸菜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陆言看呆了,吃惯大鱼大肉的他很久已经没有见过咸菜了,因为吃的太多,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