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岁欢见到它的第一面,几乎惊得出声。
沈厌离身上竟然真的有这个东西,可是,怎么会呢。
她的目光从他的肩膀移到他脸上,只见沈厌离抿着唇,低垂着眉眼,似乎在忍耐什么。
打了个响指,他身上的禁术解开,沈厌离活动了几下发麻的筋骨,侧过身整理被她弄乱的衣服,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冷漠的侧脸。
当身世的秘密被宁岁欢撞破,沈厌离心中骤然腾起恼意,一方面是因着眼前人的轻浮怠慢,另一方面也源自自身的无可奈何。
他曾向往灿烂,难以喘息的黑暗却将他裹挟吞没,自卑邀他沉沦,傲骨却让他最终逃离那个吃人的牢笼。
他以为已经逃离那个地方,眼前的少女却毫不在意地戳穿他的伤口,大剌剌地闯进他的生活。
“都看到了,宁姑娘还想做什么。”沈厌离索性带着浓烈的自嘲。
他原以为她会憎恶,甚至以深恶痛绝的目光看他、斥责他,可什么都没有。
她只是用那双澄澈安静的眸子温柔地凝视着他,惟有哀怜的伤痛和几分似真似假的疑惑。
坐在满室明净中,如拈花神佛,她就是色彩本身。
原来,沈厌离的前身是这样的。
上辈子,沈厌离同云栖月的其他几位师父不同,他荒诞、随性、温柔,喜欢饮酒纵乐,还时常带着他的徒弟们一同享受。
他虽鹤立独行,却无人敢指责,只因道行修为远在旁人之上,更是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位仙君,更受敬仰。
宁岁欢摸不清他,只觉得他过往都被迷雾掩盖,似真似幻,看不真切。
他在一旁酌酒,她就在他面前舞剑,剑风凛冽,吹落花树压满枝头的鲜妍。
落花纷扬,她被扬沙迷了眼睛,收剑的一瞬险些跌倒在地。
沈厌离看见了,远远的,用灵力将她托起。
他的灵力总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暖暖的熨帖在她的肌肤上,胜似相拥。
她红了脸,试图将少女的心事掩盖。
沈厌离仰头饮下满盏的酒,映着意气风发的轻狂,“九洲第一剑的主人,可不该连站都站不稳。”
如此张扬夺目的沈厌离,渐渐的和眼前这个失意落寞的少年重合,宁岁欢心中徒然生出痛惜。这个念头一起,她马上便给掐灭了。
前世的痛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现在的沈厌离,是她要捉弄折辱的对象,可不是她的师父。
她轻快地下地,绕过沈厌离,走之前轻飘飘留下句话。
你愿不愿意留在青沉宗。
管他想不想,她只是通知他,他走不掉。
宁岁欢出了南鹤阁,心烦意乱地甩了甩头,大步往前走,险些撞到树上。
头顶突然传来不知谁的笑声,明显故意带着看笑话的戏谑。
她抬起头,只见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女赤脚半倚半躺在树干上,容颜艳若桃李,衣裳上碧色的丝带垂在枝桠随风飘荡着。
宗主唯一的宝贝女儿,罗青黛。
这位和宁岁欢极不对付,在宗门人人敬她是大师姐,只有青黛嗤之以鼻,嫌她古板无趣,因而平日里没少和她呛声。
宁岁欢手指微动,下一秒,安然坐在树上的罗青黛就直挺挺地摔下来,屁股着地,爆发出尖锐的爆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