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皇宫的路上,孟语若有所思地坐在马车上,温铎看了几眼孟语后才开口问道:“阿语,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看你刚刚一直在揉自己灵府的位置。”
孟语摸了摸稍稍冷却下来的心,她有些心虚,并不敢直视着看向温铎,只低着头含糊回道:“我没事的,阿铎哥哥,你不要担心。”
“嗯,没事就好。”
温铎点了点头,然后两人端坐在马车上都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回到远乐坊后,弑影将一封密信递给了温铎,“世子,这是王爷传来的密信。”
弑影离开时特意将揽月阁的屋门给关上了,屋内只留下了温铎一人。
吾儿阿铎,父近几日得到情报,孟玄舒欲图谋太子之位,并欲拉拢吾儿。今,父命你假意配合,与孟玄舒结为同党,以徐徐图之成我大业。
温铎看完信后将那信藏在了自己经常所看的兵书之中,然后另拿了一张信纸放在了蜡烛上。
看着逐渐燃烧为灰烬的信纸,温铎眼中的光芒黯淡,整个人都有些消沉。
“世子。”
季漾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唤回了温铎已飘远的思绪。温铎的眼睛微红,他缓了缓情绪之后才让季漾进来。
“世子,还有三日就是于老将军的忌日了。”
于老将军是墉城的前一任守城将军,而温铎是他最小的那个徒弟。于老将军性子古怪,人也孤僻,所结交的朋友很少,他生前唯一所认可的朋友便是李熠然的祖父,孟允楼的舅舅,李太傅。
当初,南方发虫灾,孟允楼南巡回来的路上遭遇了刺杀,奄奄一息之际被温晔所救。后来孟允楼得知温晔被人陷害不得入伍,便要了李太傅的一封举荐信,推荐温晔去了墉城于老将军的部下。
在刘贵妃的挑唆下,先帝将墉城及其附近的北境苦寒之地皆赐给了当今圣上作为封地时,李太傅还曾暗地里联系了于老将军,托付他照顾自己妹妹留下来的这唯一的一个孩子。
于老将军虽性子乖僻邪谬,但人很重情义。自孟允楼来到墉城后,于老将军一直尽心尽力地辅佐他。在某种程度上说,没有于老将军的提携,作为孟允楼妹婿的温晔是不可能达到今天的成就的。
于老将军与温铎极其有缘分,他最喜欢温铎这个小辈,温铎的武功、兵法谋略皆是于老将军一一亲自传授的。
在四年前东突厥突袭墉城的那场战役中,人们盛传,温铎以一人之力守住了墉城,是俞朝不可多得的将帅奇才。人人都在歌颂着少年将军温铎,却独独忘了那个已经战死的老将军。人们不知道是,是于老将军拼死护住了温铎,温铎才有性命去拖住敌军等来了温晔的援军。
温铎刚刚平缓下来的情绪又波动了起来,这些往事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来气。他一手支着头看着书桌上的灰烬淡淡说道:“你去买些纸钱吧,再买些杜康酒,老将军最喜欢喝了。”
温铎声音轻轻的,但季漾能听出温铎语气里的哀痛。他知道温铎对于老将军的感情很深,甚至超过了他的父亲温晔。
季漾应了一声后就默默出去了,听到关门声后,温铎压抑的情绪还是泄露了出来。他一拳重重地砸在了书桌上,“师父,阿铎一定会为您报仇的。”
虽然皇上不让孟语在远乐坊内住着,但是自那日吃完温筱筱的糖羹后,孟语几乎每日都要来远乐坊内待上半日。令孟语感到奇怪的是,这几日里她都没有遇见过温铎。
而今日是于老将军的忌日,之前她还在墉城的时候,都是她陪着温铎去祭祀于老将军的。孟语今日出宫前特意沐浴更衣,换上了一套素白色的长裙。
揽月阁内依旧很安静,温铎屋门紧闭,只有季漾一人守在了屋门处。
“公主,世子爷这几天心情很低落,每日都把自己关在屋内,您今日就多陪陪他吧。”
孟语点了点头,就独自推开门进去了。
阳光通过窗子撒在了温铎的身上,但是孟语光是看着温铎的背影,就能感受到他压在心底的极致悲伤。
自四年前,孟语第一次看到一身鲜血的温铎躺在战场上,她当时吓坏了,也心疼坏了。从此温铎总着玄色衣袍,他说这样就算自己流了再多的血、受了再严重的伤,孟语都看不出来,也就不会那么担心他了。
一年中只有一天温铎会穿素色长袍,那就是于老将军的忌日。
孟语刚走进屋内,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烈的杜康酒的香味。她慢慢走到了温铎旁边,随着他一起跪下为于老将军烧纸。
“阿语,我最近总梦到师傅,总是会想起他还活着的那些日子。”
温铎一直看着被火焰慢慢吞噬掉的纸钱还有金元宝,手上也时不时地丢些新的纸钱进去。在孟语跪坐在他的身边后,他的眼泪又抑制不住地一滴一滴地掉了下来。
孟语看到温铎的身边放了两个白玉酒杯,还有着三四壶已经喝完的杜康酒。听到温铎的话后,孟语拿着纸钱的手顿住了,她扭头看向温铎,只觉得他今日格外的伤心。
“阿铎哥哥,我们都往前看吧,老将军也希望你可以好好的。若是让他看到你还陷在过去,他会骂你的。”
“是啊,师傅要嫌弃我不中用的。”
孟语忍不住抱住了温铎,“阿铎哥哥,你还有我呢。”
温铎也紧紧回抱住了孟语,他靠在孟语的肩上喃喃道:“别离开我,阿语,别离开我好吗?”
“不会的,阿语不会离开你的。”
阿勒穆和施可黛远远瞧见孟语穿着一身素白衣裙走了过来,施可黛本想过去和孟语说几句话,却被阿勒穆拽到了旁边的假山后。
施可黛皱着眉毛看向阿勒穆,“哥哥,你在干什么?我们为什么要躲着她?”
阿勒穆手上控制住了施可黛,他强硬地说道:“施可黛,今日不要惹事,不然温铎会更加厌烦你的。”
听到了温铎之后,施可黛不再挣扎,她不解地问道:“今日怎么了?”
“今日不仅仅是我们小舅舅的忌日,还是温铎师傅的忌日。知道母后为什么总是不同意你与温铎的婚事吗?因为我们的小舅舅就是被温铎杀死的。”
阿勒穆这话给了施可黛当头一棒,他们的小舅舅只比阿勒穆大上几岁,几乎就是由他们的母后养大的,而且他素来最为疼爱施可黛。
施可黛不可置信地看着阿勒穆,她一直摇着头,不敢相信阿勒穆刚才所说的话。
“不可能,不可能的,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勒穆拉起施可黛的手,缓和了语气之后和她说道:“和我回屋,回去之后我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