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萝带荔,三闾氏感而为骚;牛鬼蛇神,长爪郎吟而成癖。——《聊斋志异》
痛——
好痛——
路明非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苏醒以后全身上下的骨头好像每块都被打碎再重铸一般,剧烈的疼痛从身体的每一处传来,整个身体好像也不听使唤,无法移动分毫。
每当他想凝聚思绪,就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他脑子里不停地刮,让他不得不放弃思考,整个人也变得浑浑噩噩,对外界的感知也异常模糊。
除了无尽的痛苦提示他还活在世上外,他仿佛一具被困于己身的幽灵,与世界隔了那么一堵墙,一堵名为肉体的墙,身体成为了他灵魂的牢笼。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加诸于己身的无边痛楚终于慢慢消退,路明非的灵魂与肉体终于再次合二为一,他能再度感受到吹过身体的风,以及淋到身体上的雨。
但这还不够,路明非除了身体的触觉外,其他的感官就仿佛失灵了一般,不仅说不出话来,也听不见任何东西,活像个石雕泥塑,但好在大脑已经逐渐清醒,能让他思考自己当下的情况。
难不成自己已经变成植物人了?路明非想到,但是目前身体传来的感受明显在户外,而不是医院重症监护室。
司机不会是抛下自己,肇事逃逸了吧,路明非觉得这个可能还是蛮大的,但是回忆告诉他,他是听见司机报警叫救护车的。
能解决的事情不要急,不能解决的事情急也没用,路明非眼见无法探明处境,便索性思维发散。
发生这样的事情,爹妈总该从他们考古的大项目中抽出那么一点宝贵时间回国来看我吧,这次我说什么也要跟他们一起走。
他从来都只是一个缺爱的蔫小孩。
记忆中爹妈的片段在路明非的脑海中不断闪烁回转,但不知道为什么大都已经模糊不清。
只有那窗外挂满爬墙虎的老房子始终记忆犹新,他那时候小小一只,趴在窗户上等着爸爸妈妈下班回家,身边有着另一个比他还要小的孩子……
比他还要小?是谁?!
路明非的头又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突然。
有双粗糙布满老茧的手粗暴的掰开他的嘴,一个有着木头质感的容器抵住他的下牙床,莫名的中草药液顺着口腔灌入,经喉咙一路到胃。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路明非的胃逐渐弥漫到全身,不多时他又再次昏迷过去。
。。。。。。
喧闹的大街上,车水马龙。
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两侧殿堂楼阁鳞次栉比,此时正值早晨,日头正亮。
长袖冠巾的士子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垂髫顽童拎着刚央求长辈买的糖葫芦在街边你追我赶,后头的父母则忙不迭的追赶上来,生怕孩子跑丢;穿着麻衣短打的小贩则挑着货担沿街叫卖着货物,俨然一副古色古香的景象。
而在那石拱桥下,紧挨着宁记包子铺旁,却是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穿着破衣烂衫的老头跪坐在地,面前摆了个坑坑洼洼的木碗,黑白夹杂的胡须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型,乱糟糟的头发下,一双浑浊不清的眼睛老泪纵横。
“诸位公子小姐,老爷夫人,可怜可怜我这没了爹娘的小孙儿吧。”说罢,老头哐哐磕了好几个响头。
身侧,一名昏迷不醒的少年躺在粗制滥造的羊车上。
那少年包着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浑身上下布满伤痕,已经溃烂的脓疮上不时有腥黄的液体流出,但即使是这样,依然可以看出没伤病之前是个唇红齿白,细皮嫩肉的俊俏小郎君。
“老丈,出什么事了,怎么会闹到如此田地。”围观的人群中有好信的人问道。
“好叫列位知道,北地大旱,小老儿一家老小好不容易避开盗匪,一路逃难至此,谁知刚来贵宝地,我那儿子儿媳便染上时疫一命呜呼,那没爹没娘的小孙儿一时悲伤过度竟不小心跌落山崖,至今昏迷不醒。”老头哭红了眼,哐哐又连续磕了几个响头,“还望各位公子小姐,老爷夫人可怜可怜我那没爹没娘的小孙儿,施舍点医药费,小老儿早就不想活了,就是放心不下我那小孙儿啊!小老儿在此谢过诸位大恩大德了。”
话音未落,围观的人群便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