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神我渡打开了水龙头,冲去那些在洗手台里晕染开的血液,他的血液凝固的奇快,刚刚在洗手台里晕染开的血迹此时颜色肉眼可见地逐渐变深,这是体内血小板数量异常的结果,他的身体出了问题。
使用改良型起源驱动器的副作用逐渐消退,他捏紧拳头,睁开眼,镜子里的那个家伙简直不像人类。
他的皮肤苍白得如同尸体,头发长而凌乱,眼眸深深藏在阴影中,黑眼圈浓重,大滴的冷汗从他的额头滚落,不要问为啥会流汗,你若是试着不打麻药拔出捅进腹部的利器自然会明白。总之,他的样子憔悴极了,最为可怜的是,他的双眸冷淡得看不出一丝情感,那对幽绿色的眸子里仿佛在下雨,一场持续了6600万年的雨……
自己现在这模样算什么?……假面骑士Lethe?“一人的暴君”鸣神我渡,不……现在他更像一只湿漉漉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垂头丧气地靠在在半朽的墓碑旁,静静等待死亡。
“鸣神,你没事吧?”
七海晶抱着医药箱,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鸣神我渡的房间,只有洗手间亮着灯,门没有关,她就进来了。
鸣神我渡入住才几天,但是似乎很少打开阁楼的灯,整个阁楼昏暗暗的,像是欧洲恐怖片中那种滴吸血鬼居住的古堡。在七海晶儿时的印像中,夏天,她总是独自爬到阁楼来玩,灿烂的阳光会透过圆拱形的窗照进房间中,她用手去抓那些飘荡在阳光中的金色的尘埃,一玩,就是一个下午。
还是小孩时,小孩总有自己一个人的玩法,独自趴在地上拼一整天积木,在黄昏的余晖中满足地欣赏自己完成的作品,哪怕那作品在现在看来奇丑无比。小孩会玩泥巴,玩昆虫花草,在他们的世界里,哪怕小小的一个花瓶中都有着一个无限广阔的世界。
可是人是会长大的,心智变得成熟,性格变得沉稳,身姿变得英俊或婀娜,由挂着一串鼻涕的小孩,变成靓男美女,同时变弱的……是对于孤独的承载力。
七海晶的目光瞥向窗户,外面是昏沉沉的暗夜,乌云遮盖天空,此前台风带来的大雨过去才不久,好不容易前半夜还算晴朗,圆月时隐时现,可天公不作美,似乎又酝酿着一场新的大雨。
靠窗的鸣神我渡的书桌上东西没有几样,一本半翻开的陈旧棕色厚重笔记本,一盏房间自带的台灯,还有一个银色箱子。
七海晶揉了揉眼睛,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这箱子似乎有些眼熟。
她蹑手蹑脚地往前走,洗手间的门没关,鸣神我渡刚好赤着上半身背对着她,不过……七海晶的手却微微颤抖,差点让手中的医疗箱掉了下来。
鸣神我渡肌肉饱满的后背满是伤疤,最为醒目的是,他脊柱之处,一条长长的蜈蚣状巨大疤痕,从他的腰部一直延伸到后颈之下,宛如整条脊骨都是一只白色蜈蚣。
这可比黑道帮派在身上纹个青龙白虎什么的霸气也诡异多了,但在鸣神我渡背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明显是非常怪异的伤势,而且也显然足够致命,可鸣神我渡今天依然好好地活着。
她不知道这道疤痕是怎么来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都有自己不愿被揭开的伤疤与过去,鸣神我渡从没有过问她的过去,因此她也不打算介入鸣神我渡的过去。
不过……那样的伤,肯定当时痛得要死,她这样想。
“谢了。”
鸣神我渡套上一件黑外套挡住腹部的伤口,故作自然地转过身,他早就注意到了七海晶进来了,他没有刻意收起来收纳驱动器的银色箱子,而是故意放在桌上,也是对七海晶的试探。
鸣神我渡一边打开医疗箱,一边随手关上了洗手间的门,他从瓶瓶罐罐间分别找到生理盐水和医用酒精。在用生理盐水简单擦了两遍伤口后,他一股脑地将酒精倒到几处伤口深深的切面上,一边咬牙忍受着剧烈的疼痛感一边艰难地靠在一侧的墙上开始缠纱布。
说来也真是,上次与欧克尔塔交手时缠上的纱布这次作战前才刚刚扯下,没想到没多久就再次缠上纱布。
现在的鸣神我渡似乎总是处于战损与战损中的状态,不过……
无所谓了,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门外的七海晶没有立刻离开,她蹲在门外,嘟着嘴,或许是有些埋怨鸣神我渡不让她多管自己,又或许是埋怨鸣神我渡只是一句“多谢”就打发了自己。
自己本来不是这么较真的人。
“呐……你要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我可以帮你报警,还有我哥,他是军方的人,肯定有办法。”
鸣神我渡打开门,低头看到蹲在地上嘟着嘴的七海晶还没走,有些诧异。
“不用,只是我自己的一点小纠纷。”鸣神我渡摆了摆手,算是谢绝七海晶的好意,这丫头甚至还天真地以为自己的哥哥只是单纯的军方高层,她对Forsaken所在的世界一无所知。
不过……多久了呢?别人想要帮助自己,鸣神我渡的内定莫名升起一股暖意,可却被他很快压制了下去。
七海晶很好,和他一样孤独,却比他更加博爱,可是……他忘记不了自己是怎样的人,刮过南极冰原漆黑山脉的狂风似乎还在耳边呼啸,那风在他的心中一日都不曾停过。
他不是……值得别人付出哪怕一点感情的人。
他作为人类的部分,早就随着那艘三年前沉没的破冰船埃庇米修斯号一起被永远地冰封在了南极的深海。
“啧……不听劝的家伙。”七海晶小声嘀咕着埋怨着,不过这毕竟是鸣神我渡自己的事,她也没办法多管。
“说起来,你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鸣神我渡有些疑惑,虽然有时候会熬夜,但七海晶的作息总体还算规律,现在已经凌晨3点,七海晶不会熬夜到这个点,今天却没有睡。
他回来时,室内的温度并不低,这里是海边,夜晚海风不断,加上这样阴沉的天气,晚上本来应该温度较低的。
……七海晶没有睡觉,而是一直开着灯等他回来,因为他没有钥匙,打不开门。室内的温度不低是因为灯泡持续发光生热。
被人等待着……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吗?
鸣神我渡在内心略微苦笑了一下,这样的自己,真的有资格作为“人”活着吗?
“嗯,你不是没钥匙嘛,本来之前家里有5把,但是我总是弄丢……现在自己就只有1把了。”七海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她有些丢三落四,这一点七海熊切也总是数落她。
“前两天哥回来的时候,我问他那里拿了一把,忘记给你了。”七海晶似乎也是突然记起来了这茬,摸了摸左口袋,接着又伸手去探右口袋,表情逐渐僵硬住。
“呃……好像又弄丢了。”
鸣神我渡看着七海晶满脸写满了尴尬的窘态,突然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嘴角勾起的弧度。
也许在别人看来一副“你欠我两百万”的脸色,但实际上鸣神我渡的笑点却很低。
他经常这样,小时候,看到一本有趣幽默的漫画,他在漆黑无人的夜路上边看边笑,吓坏了路过的路人。在他们的视角,鸣神我渡那时多半类似香港鬼片里那种会“咯咯咯”笑的阴森森的小鬼。
不过……每次笑完,他又觉得内心很空洞,仿佛自己的生命力都已经融进那笑容里了,笑起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在呼和浩特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飞翔,可当笑容停下,他会突然觉得自己只能坠落,笑起来的瞬间,他才像个人。
“原来你也会笑呀。”七海晶吐槽到,在她看来,鸣神我渡是多半是那种“阴暗抑郁暴力男”。会像《终结者》里的施瓦辛格那样面无表情地拿出霰弹枪突然朝你连开几枪测试你是不是“天网”派来的机器人。
“当然会笑呀,又不是机器人。”鸣神我渡微微低了低头,态度比刚刚好了不少。
而且……七海晶一直赖着没离开,他总不能赶别人出去,这里可是别人家,自己只是暂时借住,寄人篱下总不能生出超越主人家的优越感。两人都不说话的话,也太尴尬了些……
他这才觉得刚刚笑的一下腹部的伤口被牵动,又一阵一阵的抽痛,这才觉得以后果然还是少笑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