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灵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身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蘑菇头头发实在太长,完全遮住了脸,不过鹿乃猜想这种老好人似的家伙,估计脸上肯定又是挂着歉意与理解。
“嘛,毕竟平时也只有我在这里,为了一个人在这么大空间开空调的话,会很浪费的。”
布灵顿的语气还是慢慢悠悠的,似乎根本没把自己的舒适度当回事。
虽然他说的很轻巧,但文明地平线哪里缺的是一两台空调的钱?他们只是把这个男人关押在这里,像是将野兽关进笼子押运别处。
笼子里的野兽是饥饿,是寒冷,他们并不在乎,更不可能给他装台空调。
“话说……你前几天没来,我还以为你也离开了。”
布灵顿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这话该不该说?但还是坦白的说了出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总有一种委屈巴巴的感觉,像是被父母独自留在家里的小孩儿,很多年很多年,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生活,有点儿寂寞,却无人诉说。
一条鹿乃内心大骂这黑心组织不是人,把这样一个温善纯良的布灵顿前辈黑熊取胆般关押,还要榨取他去工作当牛马,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可惜她之前反映了几次结果都是石沉大海,上级毫无回应,鹰司忠东也是直接装傻,让她别问自己。
“我没离开,就是受了点伤。”
一条鹿乃抓了抓头上的绷带,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位前辈蘑菇头遮眼,视野估计也是接近盲人,没看到绷带很正常。
说实话,这时候应该好的差不多,加上出了点汗黏唧唧的,她干脆把绷带扯了下来。
“这年头做好人好事都没好报了。”
一条鹿乃抱怨着。
“从海里捞上来一个人,还戴着条奇怪的腰带,一开口就问我什么石板石板的。”
“我看他身上有枪伤,说不定是个劫匪什么的,走投无路,跳海了,本来说好心给他打个急救,结果他借了我的手机,咔嚓给我来一下。”
“就这样了……”鹿乃揉了揉额头上疤痕周边,还有些刺痛。
“下手可真够狠的,连带着把我的小电驴骑走了。”
一条鹿乃咬牙切齿,把她打了倒是没什么,关键是,自己的初吻人工呼吸居然是给了这个混蛋,而且自己第一个月的工资买的小电驴,也了无踪迹。
简直像是去峨眉山,一只无理取闹的马喽一个大跳到你脸上,先亲了你一口,紧接着反手一个大逼兜,又抢了你的背包四腿撒欢似的……跑了!
“你说……腰带?石板?”
布灵顿的语气突然就变了,哪怕看不到面容,鹿乃依然可以感觉到那发梢之下突然变得凌厉的眼神。
“那腰带是什么样的。”
“天黑没看清,黑的吧,应该。”
鹿乃艰难地回忆着,救人的事她干的多了,总不可能把救下的每一个人都记得那么清楚。
不过,对于那个少年,倒是有一个特点让她印象深刻。
“不过他眼睛的颜色挺少见,幽绿色,像是那种猫呀,狼呀之类的。”
鹿乃很自然地坐在了书架旁的小凳子上,一边把凳子上的书塞进书架,一边回忆起那样的眼神。
像是冬夜里受伤的狼,独自舔舐伤口,不相信任何人,眼里藏着那样幽深的杀机。
“谲夜……”
布灵顿忽然愣住了,颤抖从指尖泛起潋滟般传递,他手中,才修复好不久,本来心心念念的羊皮卷摔落在地。
“是他,肯定没错!”
“能使用Lethe石板的人,就只有他。”
鹿乃捕捉到了布里顿话语中那一抹不易察觉的欣喜,仿佛是久旱逢甘霖般的微妙情绪,却转瞬即逝。
布灵顿的脸色迅速暗淡下去,萎靡不振。发丝下的眼神变得空洞而遥远,仿佛正陷入某个遥远的记忆中。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比喻,就像是你在人海中偶然遇见了自己的前女友,那份突如其来的相遇,让你心中泛起了层层涟漪,回忆起往昔的点点滴滴,但理智告诉你,你们之间已经隔了千山万水,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那家伙就是,假面骑士Lethe?”
虽然打断布灵顿此时的悲伤回忆很不礼貌,但鹿乃忍不住开口。
“前辈,你才没必要和那种家伙道歉。”
蜘蛛感染体袭击,明明那么多人还有获救可能,鸣神我渡却毫不犹豫地抛下了那些人。明明拥有力量,却没有履行守护他人的职责。
自己救了他,换来的却是恩将仇报。
残忍……冷酷,自私,鹿乃从他身上没有看出一丝作为骑士应有的品质。如果说非要把他划分在骑士之内,那么他一定是最糟糕的骑士。
起源骑士系统本身是为了对抗Forsaken而开发,可在鹿乃看来鸣神我渡只是个混混,偶然间获得了这样的力量。
他的确在猎杀Forsaken,可矛盾的是,那却从来不是为了拯救任何人。这样的做法就像毫无理由,既不是为了守护什么,也不是为了拯救什么,仅仅只是为了杀人而开枪,为了嗜血而屠戮。
“不,你不知道。”
“谲夜他……曾是个那么温柔的人。”
布灵顿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每一个字都是从心底最深处挖掘而出,“有罪的人不应该是他,而是我……”
鹿乃闻言,心中涌起一阵波澜,仿佛听见了布里顿心中不愿诉说的哀歌。
温柔的人……吗?
这和她见到的那个鸣神我渡全然不同。
如果真是那样,到底是什么……把他变成了这样。
“前辈,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布灵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缓缓摇头,似乎想要将那些沉重的记忆甩出脑海。
“这些都是……”他的话语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口。
“应该被遗忘的,旧时代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