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你还真是从没帮鸣神老爷子打扫过墓碑呀,你来祭拜,就干看着?”虽说自己一个外人,打扫鸣神家老爷子的墓碑,确实不太合适,但照鸣神我渡这个性格,多半每次还真就只是来看看,像是那种故宫里的观光游客,对珍宝藏品只是远远地看着。
“不打扫的话,藤蔓青苔之类的扎根,分泌出的酸性物质会把石料腐蚀的。”
七海晶很快把墓碑擦了干净,擦到墓碑底部,她看到了三道刻痕。
越往上,刻痕越新,看样子,是记录,鸣神我渡不是什么讲究的人,鸣神高寺反正尸体也不在这儿,墓碑只是个念想,毕竟他总不能跑去南极给这位大爷扫墓。
他有很多理由可以不来,冷血、精神病、满手鲜血、加上本来鸣神高寺也不埋这儿,可他还是来了,每一年,哪怕是偶尔闲的没事找不到Forsaken,他也会来这儿……
三个多小时的路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和七海晶这种要顾着学业,未来会进入社会的人不同,他背离这个世界,像是游走在真实之下的鬼魂,能打发时间的方式很多……
只是……可能没听那老家伙的唠叨,莫名的觉得有些寂寞……
“谢谢……”声音很轻,轻的像是小石子落入水面。
七海晶抿着嘴,这大概是鸣神我渡第一次和她说谢谢,带着告别般的语气,垂着头,像个走丢了,一个人缩在天桥下躲雨的死小孩,令人烦闷。
“你……很喜欢他吧?”
“我,不知道……”鸣神我渡盯着石碑,“鸣神高寺”这个名字那么刺眼,像是太阳,哪怕已经死去,哪怕他也清楚死去的东西终被遗忘,可那个名字就是在他的心底灼烧着。
冬夜里燃起了篝火,那是那么温暖的篝火,靠近篝火的地方那么明亮,但那一点火焰不足以消磨整个冬夜的寒冷与黑暗。
很多年后火灭了,他才想起那只是冬夜里行人濒死前的幻想,可那又怎样……幻想持续着,已经熄灭的火,所留下的灰烬依然在心底,带着浅浅的温度。
“人性和太阳,是唯二不能直视的东西……”
他总是想起鸣神高寺对他说过的这句话,那老家伙其实也很清楚这个世界的残酷,却还是活成了老顽童。
为了自己,为了虚荣、欲望,6600万年前的谲夜被背叛了个彻底,鸣神我渡也好不到哪儿去,但他这样不值得付出的人,却依然让那个老家伙牺牲了一切……
真的……值得吗?
或许在那根脊骨吞噬自己,化为Lethe原生体的时刻,“鸣神我渡”,属于这个名字的一切就应该永远消失于世……
再不需要复仇,不需要痛苦,不是也很好嘛……
“我很喜欢我的父母,哪怕他们去了那边的世界,我也会久久的记住他们。”
“你肯定也一样吧,很喜欢鸣神老爷子,毕竟每年都来,这世上怎么会有不喜欢自己爷爷的孙子呢。”
“所以……别露出这样悲伤的表情啦,我的好员工。”七海晶不怎么会安慰人,她只能尽力挤出微笑,用着当初做志愿活动时孤儿院哄小孩的语气。
“哎?”
“悲伤?我吗?”鸣神我渡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痒痒的,是自己的眼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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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很快就被打脸了,夕阳越来越暗,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果然鳄鱼压根就没有眼泪。
“下雨了……”七海晶甩出藏青色卫衣宽大的袖子,挡住脑袋。
“天气预报果然不可信,明明说今天全天晴朗的。”她哭丧着脸,“最近的天气预报越来越不准了……”
天气?
鸣神我渡想到了前段时间惊人的高温天气,买了冰棍刚出冰箱就快要融化光了,加上最近天气异常越发增多,气象灾害加剧……
恐怕,火河之王已经接近苏醒,全球级的气象变化,也只有那样的怪物能够引起。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古人类并没有应对过火河之王,五大君主随便抽一个就可以一轻而易举地灭亡人类,6600万年前他们主要抵御的Forsaken大多是忘川之主Lethe的后裔,Lethe之外的几大君主均未现身,不然古人类恐怕连存在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个世界……也会灭亡吗……”
“世界灭亡?你在碎碎念什么呢?”七海晶一脸看中二病的嫌弃表情,好像脸上看写着“小子你病得不轻”。
“跟着我,附近有个地方可以躲雨。”
七海晶压根没想到今天会下雨,早上的时候太阳还明媚的要命,因此她也没带伞,而鸣神我渡这种家伙,就更不会了……
七海晶走出了老远,墓地的旁边就是公路,只是没什么车辆,搭车的话得到绯羽山脚下的公交站,有个两三公里远。
照他们两个略微社恐的性格,估计也拦不下路过的车辆。
雨渐渐的大了,她踩着地面的积水,白鞋子很快被打湿,踢踢踏踏的溅起水花。
边走,她边催促着鸣神我渡,藏青卫衣的宽袖不足以遮住这样突如其来的大雨,滴滴答答地滴下水珠。
她没听到鸣神我渡的声音,耳畔就只有她一人的踩水声,淹没在淅淅沥沥的雨幕深处……
她回头……
那个少年还站在朦朦胧胧的雨幕尽头,驻足在大雨里,呆呆地看着墓地的方向……
雨滴沿着他额间湿漉漉的秀发滑落,幽绿色的眼眸神色黯淡,像是快要熄灭的星星。
他浑身湿透,像个迷路的小孩,却浑然不知……
每个人……都是某样东西的奴隶……
他停下了脚步,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停下了,无论怎么挣扎,怎么嘶吼,都没办法再前进一步……
在他……舍弃人心,变成“怪物”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