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美尔的传说里,地外来客纳菲力姆人成立了一个委员会决定用大洪水毁灭人类,他们的重要首领之一恩基却在会议之后找到了一个他的人类追随者乌特纳比西丁。
恩基警告他大灾难将要来到,让他尽快造一艘船,“让船带上你和所有的活物之种”。
同时,还告诉了乌特纳比西丁灾难来临时的信号——“当沙马氏造出黄昏的颤抖之时,降雨就会喷发”。
这已经是6600万年后,人们摸索着历史脚下模糊的痕迹,悄然书写的神话……
坎达斯下雨了,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坎达斯这鬼天气经常下雨,但这次却似乎有些不同。
昏黄的夕阳笼罩之下,天幕明明没有阴云遮蔽,却昏沉得像是黑夜已经抢先了一步,提前到来。
天空依然清亮,整个黄昏却颤抖起来,不,应该是整座坎达斯,像是被巨人掂在手心的小蛋糕,剧烈的摇晃着,光影与尘埃变得模糊,细微的颤抖从路边的石子、到僵直的民众再到低矮的建筑与漆黑的高塔。
漆黑的雨落于大地,明明是铺天盖地的大雨,却悄无声息,静匿得像是已经死去……
毁灭降临了……一场死寂的黄昏之雨,笼罩着巨物手心,渺小的如同泡泡的坎达斯。
“砰砰!砰砰!”
漆黑中,谲夜像猫般竖起耳朵,但哪怕他捂住耳朵,也无法遮盖那巨鼓般刺耳而嘈杂的心跳声……
是Forsaken的心跳,它们当中不少都有着类似于人类的身体构造,只不过心脏更为有力与强壮。
漆黑高塔的顶端,尤特克的黑金长袍随风飘扬,猛地脱落,朝着身后的雨幕飘去,很快就被彻底打湿,折翼般坠落于地……
他毫不在意,淡金色的眸子始终注视着昏沉的世界……
“要逃吗?老大?”
布劳德的血色的眼眸透着无法掩盖的惶恐,通过谲夜的血,他们已然获得了超越人类的力量,的确足以傲视整个人类社会……但从一开始,他们就只是“那个家伙”精心培育的“小白鼠”。
老鼠就算变成狮子,就算有了刀斧般锐利的爪牙,也不可能突破早就已经划好的,命运的牢笼。
“不用……”
尤特克微微叹气。
坎达斯在颤抖,像是卑微的奴仆臣服于主人的脚边,并不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靠近了……
而是……整座城,名为坎达斯的一切,被某个巨大的东西扛举了起来,对着即将死去的太阳,高高举起。
从一开始,坎达斯就建立在这样的怪物之上,如同在恶龙的鳞片间安身的候鸟,恶龙一直沉睡着,但当它苏醒,鸟巢会瞬间被龙鳞的高温化为灰烬……
像是古玛雅人在杀死祭品献祭太阳神时,会挖出祭品的心脏,在祭坛的顶端对着太阳高高举起那颗还带着余温,尚未停止跳动的心脏,任由祭品的血顺着祭坛流入大地。
坎达斯……就是那个祭品。
坎达斯的血会一同流入大地,Lethe明明塑造了人类,让他们从空白之中有了500年的历史,如此漫长的等待,就算是家畜,也总该要有宰杀的理由……
坎达斯是祭品,那么心脏是什么?是什么楔子触怒了这位至高的神与恶鬼,是什么告知了收获的季节已经来临……
他的嘴角微微抽搐,带着无奈……
果然啊……虚假的存在,虚假的历史,在那样湮灭世界的伟力面前,人类所有的挣扎都只是神面前马戏团小丑般滑稽的戏码。
坎达斯已经离开了地面,温度在迅速降低,浅浅的冰晶已经覆盖了黑塔这座最高建筑的顶端。
能举起坎达斯的巨物,会是几百米、几千米?他并不清楚,至少力量上大概是能把坎达斯像个皮球那样抡上五六圈,然后啪一声西瓜般在地上砸的稀碎。
就算脱离这里,在地上等待他们的恐怕也只会是数不胜数的Forsaken,像涌动的群蛇一样将他们吞没。
天空晴朗,坎达斯距离夕阳越来越近,好像那昏黄的,即将死去的太阳,已经预示了某种必然的结局……
浑浊的视线并不是白内障看不清,只是因为某个东西降临了,“他”一旦降临,就像是葬礼上的无声的哀乐,留给整个世界的就只剩下浑浊……
“别管其它人了,带上所有石板……”
“躲起来……”
“还有……”尤特克神情一冷。
“把地牢里那家伙杀了。”
坎达斯脱离地面,熔岩猛地断流,烈焰灼烧的剧痛让谲夜逐渐清醒……
新生的血肉从焦炭般连骨骼都被烧毁的双臂间一点点生长,像是林火后,挤开焦黑泥土,萌发的新苗……
谲夜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阵反胃,想要呕吐,却只能脸色苍白地吐出一点点酸水。
这些天来他几乎被瘦成了皮包骨,哪怕有着领域石板制约,神首也都不是傻瓜,谲夜的危险程度甚至要超过大部分Forsaken,他们又怎么可能让他吃饱喝足恢复体力。
“要不是时间紧迫,真想代替厄瑞斯好好奖励奖励你。”布劳德推开地牢大门,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佝偻的老头,黝黑的头发非主流地遮住左眼,阴森的右眼毒蛇般窥视一切,俨然一张年轻而白皙的脸,发型却怎么看怎么像是反派。
“我能变成这样多亏了你,但很可惜……”他抬手,连和谲夜最后拌嘴两句的机会都没给,羽铁匕首狠狠扎进谲夜的心脏。
布劳德脸上涌现一抹狠厉的笑,哪怕受到领域石板的压制,谲夜的组织还是比常人更硬,切起来像是在砍冷冻的猪肉,一般的匕首也很难发挥出长刀般切断肋骨的斩击力。
但布劳德随即扭转匕首,像是卖肉的屠夫以娴熟的刀功切断肋骨,切下包裹在血肉间的心脏……
那颗怦怦跳动的漆黑心脏被猛地扯出,漆黑的炽热血液粘满了布劳德的右手,炽热蒸汽缭绕,那对阴森的眼眸终于满意地眯成了一条缝,血液虽炽热,却根本无法腐蚀灼伤他此刻的皮肤。
黑塔还在摇晃,布劳德没再浪费时间,离开了这里。
谲夜死了……
本该如此,他不是Forsaken,只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东西,人类失去心脏就像没有柴火的篝火,必然陷入死亡的熄灭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