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吞炎抱着黑色雕像,朝着对面走去。
黑暗中雾气沉浮,在阵风下不断变换着形状,而在它们后面,则是高矮不一的黑色雾鬼左右穿梭,以及纵横交错的白骨丘山。而此刻,白天那座古朴的白色祠堂再次出现在了虚无吞炎和妖九面前。
这祠堂比起白日雾间那副古朴模样,夜间的祠堂显得更加狰狞,看上去也更加摇摇欲坠。但虚无吞炎从来不在意这些,他一脚跨过门槛,入门便见到陀舍古帝那一张让人上火的脸。
而此刻虚无吞炎将他手中那尊黑色的雕像搁在了白雕像旁边,起身端详了一会它们两个,接着又将两尊雕像推得更进了些,又继续端详这这两尊陀舍古帝,这两尊陀舍古帝也在端详着他。
“它们怎么不融合啊?”虚无吞炎疑惑地后倾身体,难不成他之前的猜测错了?
于是虚无吞炎抱起白雕像,将它连同黑雕像一同放置在了祠堂里,由青砖铺成的地面上,盘膝坐下。而就在他准备燃起异火,用异火烧灼这两尊雕像时,妖九用小尾巴,颤颤巍巍地戳了戳他。
“你……你后面。”他小声嘶嘶。
虚无吞炎便用灵魂之力感知后方,仍然只能探查到一整片雾气,于是他微咪双眼,缓缓转头。
他便看见色白的净莲妖圣正伫立在他身后,一双如雾般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不是说了,在这个时间点,建议不要到处走动吗?”净莲妖圣一脸平静地道,他的脸色甚至带着微微的笑意。但是,组成他身体的雾气,似乎正在崩解,一下变成了黑色,又一下变成了白色,接着融合变成黑色,又变回了白色。
“完大蛋……”妖九用尾巴捂住了眼睛,他觉得他一定会死得很惨烈。
虚无吞炎的身形似乎突然卡顿了一下,下一秒再看他时,他已经伫立在了雕像旁边,眼中火光跳动。冷冷地一言不发。
“我一直在思考,比如,为什么妖火失踪了,以及为什么妖圣府日渐萧条,为什么梦魇天雾会失控,以及我这失忆的毛病。”妖圣也不理会虚无吞炎的反应,他自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接着我突然意识到,我好像,已经死了。”他微微叹气道。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群山沸腾了,天地震动,整个山脉立刻变得扭曲不堪,崩裂四散,城市中幻化粉饰出的繁华之景也随之破灭,净莲妖圣的影子也随风消散了。
而原本城内的人影,通通转化为黑影,朝着祠堂袭来。
这些雾鬼作为梦魇天雾的延伸,可以说,那就是一些带着灵魂之力的水汽,没有实体。在雾鬼被击溃并灰飞烟灭后,也会很快重新凝聚形态,且被缠上后,如同附骨之疽一般,重现最为恐惧的记忆,且无法摆脱。
此刻,却听虚无吞炎咽了一口唾液,接着闭上了眼睛,幽幽开口了:“非人,非魂,浑浑噩噩宛若傀儡,这便是雾鬼吗?
“可惜,可惜啊。”
他摇头叹气。
就在这时,他双眼猛地一睁,一股吞噬之力弥漫开来,一两道符文开始在他指尖涌动,直直地朝着雾鬼点去。
随着那一指点出,不管是后方的落石的巨响,或者是雾鬼的尖啸声,亦或者是喧嚣的风声通通消失了。天地之间,仿佛只留下了那么一指。
伴随着那一指点出,喧闹的风只静止了一瞬,霎时间风起云涌,只听一声微弱的爆裂声,空间被打破,整只雾鬼轰然崩塌解体,被漫天的黑炎包裹吸收殆尽。
而后,这一指,落在了那两座陀舍古帝的雕像上。
两座雕像瞬间破碎了,接着开始融合,重组。碎片化为点点雾气,接着化为一副如同太极般的光圈。此刻虚无吞炎回头,漫天黑炎发出低沉的嗡鸣声,它们微微躬身,而后汇聚为一点,落入虚无吞炎手中。他一脚跨出,踏入了这光圈之内。
天下本没有黑光,只有黑暗。当所有的光都熄灭以后,即是绝对的黑。正如天体的终途,即是黑洞。
文史通义挥了挥手,一道橙色光圈环绕出现。像极了一个巨大的圆盘,吸收着漆黑空间内的所有空间与物质,当它们瓦解燃烧时,产生的光斑便成了此处唯一的光源。
越往前走,光线居然越来越弱,就好像,空间、物质以及一切事物都全部消失,化为一片虚无,唯有微弱的灵魂波动,化为一片又一片的涟漪,缓缓地扩散,却又摸不着边界,缓缓地失去了能量,再无波动。
“前面有光!”却听妖九道。此刻一道带有白色光圈的黑门浮现在他们前方。
在迈过光门后,却见白光大放,四周弥漫起灰白色的雾气,居然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甚至就连脚下的路都变得模糊不清,行走全靠灵魂之力。
但与灵魂之力结合的雾气却开始沉沉浮浮起来,时而聚成一些可怕的异象。
脚下的道路,时而是青砖,时而是石板,接着又成了泥泞的小路。四周弥漫着黑色的雾气。但是这条路怎么也走不到头,雾气浓郁得也望不着边。
虚无吞炎抬手,正欲将这些雾气尽数吞噬,却见旁边妖九呆呆地注视着这些雾气。
“我们何不稳一手?”妖九劝道。
虚无吞炎表示同意,于是他挥了挥手,雾气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路,那座木质结构的祠堂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一半青瓦一半木条,在灰色雾气的笼罩下,居然看上去连轮廓都不太清晰了。
随着虚无吞炎踏入祠堂内,却见立于高处,那座黑白二色的这座雕像活了过来,变得流光四溢起来,变幻出七彩的光芒,此刻它的眼中似乎正闪烁着不同的情绪,时而欢快,时而孤独,时而愤怒……无数情绪重叠在一起,接着缓缓融合,只留下黑,与白。
雕像开始融化,化为一朵不过指甲盖大小的白色火焰,其中时而折射出数种光芒。那一股苍老厚重的气息,使得整座破庙变得庄重肃穆起来。
“这是……”
似乎在这么一种场景下,发出一点声音都是一种罪过,扰了此火的安眠。
“陀舍古帝炎的子火啊。”虚无吞炎微微一叹,但是神情中却没有敬畏之意。
火苗跳动了片刻,而后开始重新凝聚,化为一个雕像大小的小人,长发,白须,鹤发,童颜。而后轻轻落于神龛上,盘膝而坐。
此时,这个小陀舍古帝一捋胡子,微微一叹,笑呵呵地开口了。
“青林人静一灯归,回首诸天隔翠微。故乡已非矣,却能一见故人,久别重逢,真望你我能一别沧海事。”
虚无吞炎无语:“你就不能正常说话吗?”
小陀舍古帝呵呵一笑:“多年没和人说话,睡意朦胧之时又突见故人,有些话痨,见谅,见谅。不过,你怕是已经不记得我了……”
虚无吞炎一听便气打不过一处来,心想,这陀舍古帝居然还好意思提这件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令火发火。于是他挂上一副勉强的假笑,咬牙切齿地道:“放心,你化成灰我都会记得你。”
小陀舍古帝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真还是很恨我啊。”
这会,他微微仰头抬眼,透过破烂的屋顶,望向天空。却见天空中云雾缭绕,无法见得其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