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南道:“你不必谢我,我也不要你报答,更不要认为我是什么善良好心之人,我只是从前也曾经和你一样在世间流浪,一路颠沛流离。我也遇到过坏人、恶人,但遇到的更多的是好心人、善良的人。所以,如果我不帮你,那就是不帮我自己,不救我自己。说白了,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同病相怜,我必须伸手相助。”
林姑娘听他说下这么一席话,便知道陈正南也曾经历经艰辛,他背后的脚印里也曾有别人不知道的过往和苦难,就点头道:“我知道了,何公子,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感谢你的大恩!”
林姑娘说着,又跪在陈正南的面前,给他行大礼。
陈正南连忙把她扶了起来,说道:“你我同辈之人,切不可行此大礼。”
林姑娘勉强给陈正南磕了一个头,硬是被陈正南扶起了。林姑娘整理了一下发髻,把身上搭着的衣服披好。
陈正南这才看见她身材高挑,面容俊秀、端庄,气质里自显露出一份诗书之人的清高和冷傲。
陈正南道:“林姑娘,我现在去为你父亲买寿材,租回家的船?”
林姑娘迟疑一会儿道:“何公子,我,我的事还有另外一说。”
听了这话,陈正南有些疑惑,便说:“愿闻其详。”
林姑娘道:“是这样,不知道何公子在这地面上可熟悉?如果方便的话,我想把老父亲就葬在此地。何公子你可能有些奇怪,可是我这样做,也是不得已。”
陈正南本以为对方会拿了钱,坐船扶了父亲的灵柩回老家,听她如此一说自然有些吃惊,但很快就想到其中必有原委,毕竟行走在这人世间的芸芸众生,哪一个人背后没有自己的故事,肚子里没有自己的苦衷,行囊里没有装着自己的尴尬呢?
他点点头,道:“这个我可以办到。这龙王庙的西边有一块义地,是用来专门安葬往年间在这淮河里翻了船、落了难的人的尸骨。那义地分成两块,北边那一块埋葬的都是用苇席卷盖简单下葬的,没有主;南边那块地下葬的都是有棺椁的人,有主家。不知道将你老父亲安葬在南边地里可妥当?”
陈正南之前在正阳城申家木器社打棺材的时候,就几次遇到过叶家集棺材店里的老板,去木器社拉棺材卖,他与那老板见过两次,闲聊中得知叶家集龙王庙后面有这样一块墓地,对这淮河边上的丧葬习俗,也多少有了一点了解,所以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陌生。
林姑娘道:“妥当,只要我老父亲有一口说得过去的棺材,能入土为安,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陈正南道:“既然如此,下面的事你就交给我来办。只是我要先问清楚,林姑娘,你老父亲的丧事是按这淮河边上的习俗去办,还是按你绍兴老家的习俗来办呢?”
林姑娘道:“我12岁时候就离开了老家,同父亲一起去了河南洛阳。老家那边的规矩我并不知道,也没有见过,就按这边的规矩来办吧。”
陈正南道:“我知道了,你在这里等我片刻。”
陈正南说完,快步走向他熟识的那间剃头铺,要了一盆热水端过来,让林姑娘洗了脸,重新整理了头发和装束。
趁林姑娘收拾身上的这时间,陈正南跑去买了瓦盆和烧纸,放在去世的老人旁边点起来。
这时候,林姑娘已经洗了脸,整理好了头发,在外面套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陈正南过去请她过来,说:“林姑娘,现在你要跪在老人面前烧纸,为他守灵。”
林姑娘跪下后,陈正南又说:“我现在去棺材铺叫了人过来,在这里搭一个简单的灵棚,稍后棺材会拉过来,老人家会在这棚下面入殓。还得请问,老人家入殓的大行之服预备的可有?要不要我一并买了来?”
林姑娘道:“多谢何公子,这个不必了,我和父亲从洛阳南归的时候,巡抚秦老爷之前答应过送我父亲一套大行寿衣,这次回来的时候就带上了。前日夜里,他在旅店里过世之后,我已经替他换上了。”
陈正南道:“如此更好,我只需要去准备好寿材就行,你在这里稍候。”
陈正南说完,去小树上解了枣红马翻身上去,便往叶家集北边奔去。
在剃头铺借热水的时候,陈正南已经问到了棺材铺的位置所在,他转眼间就打马来到棺材店门前。
那棺材铺有三四间房子,里边摆着大小不同、材料不一样的五六具各式棺材,墙边上摆着纸人、纸马、香火灯烛、白布经幡、孝衣、鞭炮,店铺里并没有雇下伙计,只有老板一个人刚开了门,正在扫门前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