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汉连忙蹲了下去,抱住儿子的肩膀,也哭了起来。
这时,张全和徐万胜也走进院子,几个人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着他们父子两人相拥而哭,他们的哭声中充满了悲伤和喜悦,但更多的是对命运的无奈之感。
过了一会儿,林青竹使了一个眼色,陈正南和张全、徐万胜三人上前,将这痛哭的父子两人扶了起来,搀着他们到八仙桌旁边在一处坐下。
林青竹又为他们绞了手巾,递给他们,让他们一一擦拭眼泪。
陈琪山终于止住眼泪,看着陈正南,小声问道:“爹,这是我的兄弟吗?”
陈老汉点点头,说道:“琪山,这是你弟弟,他叫陈琪配,这是你的弟媳,姓林。”
张全见已经把陈老汉送到,便要回去,陈正南连忙拉了他说道:“哥哥怎么能走呢?你妹子见到了娘家人,还没顾得说话呢。你和徐大哥都在这一同吃饭,我们也好久没在一起热闹了。”
张全和徐万胜见他如此热情,便也不再推辞这事,就去厨房里张罗着,胡乱帮忙,之后没事干,就坐在堂屋里听他爷俩说话。
陈正南闻到陈琪山身上有气味,又跑到厨房里,让大凤烧水,准备给陈琪山洗澡,马红云听了,立刻让二凤去隔壁清洗澡缸。
这时,陈老汉问道:“琪山,你这些年到底在哪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离家很远吗?”
听了这话,陈琪山又难过起来,抽泣着道:“爹,我走得并不远,这些年,我一直就在颍州府东边的莲花泽里。”
听了他这话,陈老汉当即叫道:“莲花泽?那里离我们这边才几十里路,你为什么不回来?你在那里干什么?”
陈琪山道:“爹,我哪里能回来?掉在那里就像落在了地狱一般,我没有一天不想逃离那里,可是我办不到,逃不出来啊。”
陈老话忙问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你在那里做什么营生?”
陈琪山道:“爹,那地方在没有人烟的旷野里,是个砖窑厂,我就在那里做苦工。那里前后十里八里都没有村庄人家,砖窑场被高高的大砖头墙围了起来,很大的一个院子只有一扇大门,门前有守卫,有狼狗,任是谁也跑不出去。”
陈正南问道:“大哥,你是被人骗去的吗?”
陈琪山点点头道:“是的。”
陈老汉又问:“就是那天你去南照集赶庙会的时候,被骗去的?你是怎么信了别人的话,到那个地方云的呢?”
陈琪山道:“爹,你有所不知,那天,我赶庙会有些累了,准备回来的时候,就在路边上等村子里的伙伴们一同过淮河回家,后来,有一个老太太走到我旁边,说她的脚疼,上不了自家的马车,让我扶她过去。我见那马车就在路边不远,便搀扶着她去上那马车。结果到了那马车边上,老太太拉开了车门,让我进到车里去,把她拉上去。我没有多想就上了马车,结果我刚一进马车,便有人从里面抓住我,有人用破布堵住了我的嘴,又有人用绳子捆住了我的胳膊和两只腿,把我摁在那儿。那时,车厢里已经另外捆了两个人,我们三个便被一车送到了莲花泽,关在了那里的砖窑场里。”
陈老汉听到儿子说到这里,痛苦地摇了摇头,说道:“琪山,这些年,你一直都在那里干活?”
陈琪山痛苦地点了点头:“爹,是的,我在那里干了十几年的重活,直到去年,窑场的厨师死了,我才顶了他的位子,和另一个人一起给窑场几十口人做饭,也就这两年,才没有干挖土制砖、摆砖坯、烧窑的重活,稍微好一些。”
陈正南问道:“大哥,那些年你试着逃回来过吗
陈琪山道:”没有,曾经有和我一起的人,想逃出去,可是被抓着了,被他们当着我们的面活活打死了,这些年,被打死的有三四个,他们在外面的路口都有眼线,所以,跑是跑不掉的,后来就没有敢跑的了。这些年病死的也有两三个。另外,那些监工还告诉我们,谁如果逃走了,就追到他家里,把他家里的房子烧掉,让他家里人全都不得安生,所以就没有人敢随便往外逃了。”
“琪山,那你这次是怎么跑出来的呢?”陈老汉紧张地问。
“我们砖窑厂的茅厕,被一个庄子里的农户人家给包啦,他每年去拉两次粪便,倒在地里肥田,我这一次,是趁他车上装满了粪,去和窑厂的监工说话时,我钻到车上的粪堆里,才被他带了出来。”
陈老汉又问:“拉粪的人知道你躲在他的车里吗?”
陈琪山摇摇头说:“他不知道,我是半路上从车上跳下来的,那赶车的人也没有想到我会躲在他的粪车里。我从车上下来后就跑进了树林,我怕砖窑场的监工派人到处找我,就没有敢直接回家,往北走了一天的路,找了一处有水的地方,洗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才绕圈子慢慢地走回来的。”
李老汉又流下泪水,抹着脸颊问:“那你,身上有钱吗?你一路吃什么呢?”
陈琪山摇摇头道:“没有钱,十几年来从来就没见过一文钱,我是一路乞讨要饭回来的。”
陈正南恨恨地摇摇头,问道:“他们一直在骗人去哪里吗?”
陈琪山点头道:“窑上里里外外四五十人,只要人手不够,他们就出去骗人回来,他们是老手了,只要出去,就能骗到人回来。就在两个月前,他们才骗了三个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