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草棚外面,里面点着一盏烛火,偶尔传来一声女孩儿的娇声劝阻,他手指不自觉地捻了捻,这声音倒是挺好听。
他顺着缝隙往里看去,老人正在伏案写着什么,对面趴着一个女孩儿,看着年岁不大,扎着一对麻花辫,上身是打着补丁的宽大灰色衬衣,却也掩饰不住她姣好的身材。
白皙的侧脸在烛火的摇晃中,显出一丝女人的风情。
他狼狈的撇开眼神,暗笑自己这么大年纪还偷看小姑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一脸正色的靠近草棚,咳了一声。
里面的老人停下笔,犀利的眼神看向外面,女孩儿也警惕起来,盯着外面。
一声娇喝,”是谁在外面?”
陈三叔低低的笑出声,“好久不见,王老先生。”
他撩起草帘,走了进来,浑身还滴着雨水,狼狈却又充满硬汉的感觉,“您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陈家老三陈丙申。”
王老爷子抬眼打量他,“你见过我。”
话语肯定,没有一丝怀疑。
他挥手,让女孩儿先去休息。
女孩儿瞪了一眼陈三叔,满脸不情愿的进了里面的小隔间。
陈三叔又低声笑起来,又是一个脾气大的大小姐,真可爱。
“五年前,我曾在冀中听过您一次讲话,生动有趣,我受到了很大的启发。”
“直接说你来干什么。”老人不吃他这一套,直接指出他的来意,“你是军方的人。”
陈三叔一脸您老真厉害的表情,“王老果然不减当年。”
他收起嬉皮笑脸,一脸正色道,“国家需要您,先生。”
王老爷子讽笑,“你们又在打什么主意,我身上已经没有什么还值得你们大费周折跑一趟的东西了,你们找错人了。”
陈三叔脱了滴着水的外套,随意的搭在椅子上,坐在刚才女孩儿的位置上,摆出交谈的姿态,“您的智慧就是我们需要的。”
他再一次提起刚才的话,“国家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您这种高科技人才,正是我们急切需要的,上级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您答应跟我们走,您的家人我们都会安排妥当。”
对面的人不说话,一脸生人勿扰。
陈三叔知道,换做是谁,被最亲近最信任的人陷害,失去妻子,失去儿女,好好一个家就这么毁了,只剩下一个孙女,也会不满甚至是心生恨意。
他都能理解,只是,他再一次说道,“先生大义,什么是最重要的,您和我都心知肚明,个人情仇在国面前,孰轻孰重。”
“你在威胁我?”
”不敢,我只是以一个外人的角度说的,我知道,我没有经历您的痛苦,不配发表任何意见,但是,先生,我们确实需要您。“
出事之前,他手中的实验已经初具模型,只等试验后,便可全军推用。
可偏偏发生意外,当时所有的数据都丢失,现在还未找回来,唯一记得的人只有实验组织者王老,各方都在争夺他的归属权,他如今好不容易抢先一步,不想丧失这个机会。
”呵,满嘴胡言乱语。走吧,我不信你们任何一个人,我就这么一个孙女,你要让我弃她而去,你们真是狼子野心。怎么,一根独苗也不愿给我留了。”
他以最坏的心思揣摩着他们,实在是被折磨怕了,丧妻与丧子之痛,已经让他直不起腰来了,就剩孙女,他强撑着一口气,等着她有个家。
陈三叔站起身,站的笔直,敬了个礼,“我以信仰起誓,只要您跟我走,您的孙女,我必然安排的妥妥的,保证让您安心。”
“请您信我一次。”
他满眼认真,“若有违此誓,我自请脱帽。”
良久,才听到一声苍老无力的声音,”好。“
陈三叔笑起来,”谢谢王老的信任。组织不会辜负您的。”
“我的孙女,我要时时都能收到她的消息。”
“您放心,一切交给我,等安顿好您后,我就派人将她接走。”
“什么时候动身?”
陈三叔不经意扫了眼小隔间,“越快越好,明天动身最安全。明天一早,我让人来接您。您不用怕,是您的熟人,陈野。”
王老这才认真的看他一眼,半晌,晒笑一声,“倒是看不出你们竟是叔侄两个。”
陈三叔骄矜的抿了抿嘴,“跟我比还差远了,得亏您当初不嫌弃,愿意当他老师。”
王老爷子没眼看他,不明白怎么有人这么不要脸,他赶人出去,“你的请求我已经答应了,没什么事儿你就走吧。”
“是,我马上走,不打扰您休息了,您也好好跟您孙女告别。”
他拿起外套刚走到门边,就听见一句,“慢着。”
他回头,吊儿郎当的,“怎么,您舍不得我走了?需要我留下来保护您吗?“
老爷子没搭理他的油嘴滑舌,只是问了一句,“陈野,是真的结婚了吗?”
他刚来的时候陈野还没结婚,前些时候传来他结婚的消息,他一直怀疑是传言,想起不小了的孙女,抱着一丝希望,寄于陈野身上。
陈三叔脑子一转,就知道打的什么主意,点头夸道,“结婚了,我那侄媳妇又漂亮又能干,配我那侄子真是绰绰有余。”
“当然,您老的孙女也不差。”
王老哼笑,“鬼精的狼崽子。”
他将人推出去,拉下草帘子。
转回头,叹了口气,前路未知,只希望这回,不要再让他失望。
想到屋里的孙女,他皱着眉,不知该如何开口。
被推出去的陈三叔,回头又看了一眼草棚,这才往回走。
下雨天的路泥泞不堪,他看着脚上看不出样式的鞋,踢了两下,提步跑起来。
预计两个小时跑回去。
也不知道他那好侄子有没有给他留门。
他按照原计划留下记号,定好明天的时间。
……
气喘吁吁回到陈野家,推了推门,果然推不动,他舔了下唇,咬咬牙,翻着墙头爬了进去。
好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