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羡慕。”
“……羡慕什么?”
她对施无弃摊开手,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小羊角哨子。
“这是……为何上面有法术?”施无弃狐疑地将视线上移,挪到她脸上。她只是个普通放羊的,应该没那么大本事。
“本来是个普通笛子,贵人为它附上法力。现在它能驱使尸体移动……但只能驱得动这个笛子的原主人。”
说罢,她立刻攥紧了手,垂回身侧。
她又说了一句:“现在轮到你告诉我,你是何人了。”
玉亭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与先前活泼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她是个很聪明的姑娘,估计也是从他先前的表现判断出他是控制柒的人。
“我嘛。我是个生意人,自然讲究诚信。既然你告诉我,我也回答你的问题——你可曾听过百骸主的名号。”
玉亭一点也不惊讶。
“我猜到是你。”
“咦?你认识我。这我就好奇了。”
玉亭摇了摇头:“确切地说我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是贵人告诉我的。”
“礼尚往来。你那贵人是何人,也该告诉我吧?保不齐,我认识。”
“我不清楚”她如实说,“他是本地最出名的赶尸人……你们应当听过,青璃泽的很多人有这样一门手艺。他没告诉我太多,只是教我了这套法子,还提过你,说能役使百骸,故名百骸之主。”
“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你口中的贵人了。赶尸算不上禁术,但也不轻易外传,能给你弄个小物件也真是不容易。单凭你,能开出什么价呢?”
“……大概是被我不远万里找到他,来求他,感动的来着。”
施无弃早就明白,她这一路,或许不是一个人来。而这个口哨的主人,一定是她在睡前给他们提到的张家三少爷。
“你一个人,带着一具烂的差不多的尸体,从北走到南,真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但听你的说法,你那贵人修补一番,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你图什么呢?让他动起来,这就没了么?我看你挺精明一小姑娘,大费周章图的可不止这个吧。”
玉亭转过身,走了两步。虽然她并不大,但此时此刻,却显得像个心事重重的妇人。
“这样吧……”他叹了口气,“你若不介意,就带我先见见你的少爷。”
她再一次看了看柒姑娘。阿柒面无表情,呆滞地站在他身后,此刻倒真像个僵硬的偶。即便如此,她还是能确定,百骸主的役尸之术远远凌驾于这个小小的咒术之上。她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走了。施无弃跟着她,绕过木屋来到羊圈。
羊都睡着,他们的马也拴在棚柱上休息。狗就在羊圈旁边卧着。它被吵醒了,嗅到不属于主人的味道,惊恐地瑟缩在一旁。玉亭端着从屋里取出来的灯,掀开土皮下的木头盖子,走向地窖。
“你刚说禁术”她边向下走边说,“赶尸不算禁术,役尸不算禁术,那令走尸死而复生之术,算不算得上禁术?”
跟在她身后的百骸主皱起了眉。
“我就猜到,你野心着实不小。我劝你啊,打消这个念头。生死逆转违背阴阳之理,黄泉十二月定然不会放过你。”
阎罗魔,定然不会放过你。
“我不在乎”她忽然停下来转了身,抬高了声音,“我可以跑,我带着他,我们可以到任何地方,逃到天涯海角,逃到六道无常找不到的地方去。”
连六道无常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恐怕她口中那位贵人真不简单。
他看着她,只觉得这个愿望单纯得可笑。六道无常——置身轮回外,行走六道间。逃?逃又能逃到哪儿去。不仅三界六道你无处可藏,即使轮回转世,也逃不过他们的法眼。
可施无弃看着她,看着她映着烛火,忽然有些不舍得打破这个烛火似的愿望,这个月亮似的愿望。
近在眼前,又虚无,硬要伸手碰便会被灼伤。
或者,美丽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