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之道。”他口齿清晰,“我想,我会在莫玄微的后裔中找到了答案。请相信我,羿小姐,我知道您对我颇有微词,因为我的一切行动都脱离了您的掌控。但我必须表达我的诚意:我正是为此而来的。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中,一定真正存在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是否存在,或者说,是否诞生,莫惟明并不知道。但他清楚的是,诚如阿德勒所言,在座的各位都和父亲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梧惠也能看出来。
莫惟明干脆就是莫玄微的儿子——即使是养子,法律所确定的身份也毋庸置疑;殷红是莫玄微的学生,即使在学术上她好像不曾掌握太多;施无弃和莫玄微都活了很久,说不定,也有打过照面的时候,只是没有深交;虞颖的话,虽不知道具体细节,但隐约能从法器的联系中初探端倪;乐正云霏暂不明了,她守口如瓶,不知轮到她发言时会透露什么;羿晖安这里倒没什么悬念,羿家和莫玄微确实有实验上的合作关系。
济世之道……吗?真是听上去就十分深奥的问题。不过,这也确实像贯彻莫玄微一生的课题。父子、师生、医患、朋友、合作者、上下级……答案真的能由这些关系给出吗?
答案是唯一的吗?
大家是在凌晨六点散会的。这六个小时过得比想象中快了太多。除了阿德勒的叙述,其他人据此提出许多问题,另又在生意上的事发生不少交流。但这一切,都和莫惟明、梧惠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就记得,云霏似乎不太高兴。因为所有人都认定,西洋文化的流行是大势所趋。若无更有力的因素——如政策,进行干涉,很长一段时间传统文化都难以带来经济收益。坚守是必要的,但也是贫穷的。
后半夜真是令人困得要死。梧惠能看出,莫惟明的黑眼圈又加重了几分。她自己倒是不困,毕竟拜某些人所赐,她下午可是好好睡了一觉。
各位互道晚安,回到自己的房间。虽然折腾到现在天已经亮了。羿晖安还开玩笑,说应是早安才对。她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困,不知是白天补过觉,还是她一直精力旺盛。她还告诉各位,为了保证各位的睡眠,第一顿饭大约安排在下午三点。
梧惠来到羿晗英的房间。羿晖安大约还有别的安排,没有随其他女性一起上楼。也好,她可不想被主人家盯着进入妹妹的房间。梧惠虽然带了睡衣,但床上仍摆着一件干净的、品质极好的棉衣。摸上去有点硬,可能是全新的。想来别人的房间也有。
羿晗英的房间没什么特别的,它符合人们对一位寻常女士的卧室的一切设想。所有家具和器物都有常年使用的痕迹,但都维护得很好,连每张桌面上的稿纸都会被分类归位。令梧惠没想到的,是床上还摆着一只小熊玩具。这好像是百货大楼里很流行的那一款,梧惠在进口商品区见过。它火了很久,深受孩童与部分女性的喜爱。
他们打着“小熊守护你的梦,国外的孩子们都喜欢”这样的旗号,大卖了许多年。虽然出现了不少廉价的仿品,但梧惠猜,这一款肯定是真的。不知道是晗英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给她的礼物。会是羿昭辰或者羿晖安吗?她有点无法想象这两个一板一眼的人,回家后从礼物袋里掏出这种东西的画面。
躺在床上,她辗转反侧。太阳升起了,阳光从窗帘的缝隙刺探进来。这位置可真是太健康了,让人想赖床都难。幸好窗帘够厚。
大概是吃多了,胃里不舒服吧。而且为了把点心咽下去,她喝了太多水。梧惠决定去趟厕所,以最舒适的状态迎接睡眠。
路过书房时,她看到门缝亮着。这一侧不会被阳光直晒,难道真的是灯光?从盥洗室回来时,梧惠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推开了门。门没锁,她不知道是不是该谴责莫惟明没有安全意识。但这样好像会质疑公安厅厅长家里的安保能力。
莫惟明果然没睡。
而且果然捧着书坐在那儿看。
书房不需要打地铺,也有一张暂供休息的榻。它比正经的床窄很多,坐上去也有点硬邦邦的。上面铺了很多层毯子,坐下去的瞬间,能感觉到明显的变形。
“你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莫惟明的眼睛没离开书,却这么说了。
“自己人,别客气。我就是看你好像没睡,起夜顺便看看。你真的不困吗?我看你后半场的时候,上下眼皮子打得有来有回。”
“少废话了。”
莫惟明推了下眼镜,看得出他确实困,却仍在强撑。梧惠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书,封面上印的是外文。她懒得凑近看清楚,嘴巴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莫惟明也没忍住跟了一个。
“……你要是来影响我的,就赶紧回屋去。别让谁看见了,又说风凉话。”
“切。我又没做亏心事。”梧惠翻了个白眼,“算了,我问你个问题就走了。”
“说。”
“阿德勒的那些话——可信吗?说真的,我不太想怀疑……”
莫惟明把书放了下来。对于这个问题,他需要慎重考虑。
“……我不认为我的父亲,会对他口中那时候的自己产生兴趣。这样的境遇,并不值得额外关注。”
他一定隐瞒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