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边陲,石塘县,农历九月初九。
“李郎...吃药了。”
李承焰缓缓睁眼,入目是一个身披粗布麻衣的女子,年纪不大,脸上犹有泪痕,显然刚刚哭过不久。
此刻,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往他嘴边递来。
“自己这是穿越了?我不是正在救火么?”
等候取餐的途中,餐馆燃气突然爆炸,李承焰下意识的冲了进去,随后就是闹哄哄嘈杂一片,呼喊,尖叫,人力在此刻显得渺小无比。
苦涩至极的药味充斥舌尖,让他从翻滚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等等,这是什么开局?”
俺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唤作打虎英雄?
下意识的,李承焰一把将药碗推开,剧烈的动作明显将眼前女子吓了一大跳。
“李郎,你好些了?”
见他想要坐起身子,女子顾不上地上摔碎的陶碗,取来些被褥给李承焰靠在身后,过程中,发梢触及额头,一缕淡雅幽香传入鼻尖。
眼前是随着动作愈发靠近的两座山峰,弧度圆润,曲线优美,饶是李承焰前世见多识广,也得称赞一声人间正义。
直到此时,他才有功夫打量眼前的女子,身子骨略显消瘦,一张俏脸上不施粉黛,柳眉轻蹙,眉目间带着三分忧愁,再加上刚刚哭过,眼角还有着三分水汽,端的是我见犹怜。
这女子名叫兰心仪。
是原身父亲,李铁匠收养的孤儿,一直留在身边抚养长大,也存了三分将来留作给李承焰当媳妇的心思。
世道虽艰,可原身父亲经营着一家铁匠铺子,一家人吃饱肚子总不是难事,再加上有这么一个芳心暗许的娇俏小娘,足以让周围乡亲们羡慕不已。
只可惜,原身瞧不上打铁受罪的营生,幻想着成为武者,一步登天,整日和些武馆弟子厮混,流连于酒楼赌坊,请客掏钱作个冤大头般的狗腿子。
期间兰心仪每每劝阻,都被原身当做耽误自己做大事的累赘,稍不顺心就是好一番责骂。
直到两个月前,李老汉上山不见踪影,家中没了进项,债台高筑,被一群讨债的泼皮混子打个半死,丢到了门口。
就这么的,李承焰穿越而来。
“李郎,你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已经。”
李承焰缓缓活动了一下身子,脑海中的昏沉随着穿越而来已经渐渐消散,除了身子略显虚弱,已经没了什么大碍。
兰心仪见他能下地了,发自内心的高兴,伸出手在额头试了下温度,见高烧退却,心下稍安。
县里大夫说了,伤势全在头上,只要高烧退了,人就能活。
这几日来,除了应付上门的债主,兰心仪还得忙着煎药,伺候昏睡的李承焰,时不时要翻动身子,避免生了褥疮,连日操劳,精神和肉体上都有些吃不消了。
眼下稍一放松,眼前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李承焰用手将其托住,在眼神示意下,还想强撑着身子去弄饭的兰心仪这才躺下,一双眸子怔怔的盯着走向灶台的李承焰。
自从起了习武的心思,一直觉得是自己拖了他的后腿,已经不知有多久没好声好气的和她说过话了。
更别提眼下这般,主动承担家务。
眼中止不住的水汽弥漫,兰心仪覆被蒙面,低声啜泣。
身后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他,王朝末年,战乱不休,妖孽凭出,山中是吃人的精怪,城中是交不完的苛捐杂税。
一个女子,在失去了顶梁柱之后操持家业,难度可想而知,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其难得。
李承焰缓缓叹了口气,空洞的安慰解决不了任何事情,最为紧要的是,家中粮食已经不多。
将装小麦的布袋抖了又抖,勉强倒腾出半碗来,加了些水在锅中煮熟。
至于脱壳磨成面粉,那是富贵人家才消费的起的,当然,原身下馆子的时候也是这么吃的。
不多时,饭已经做好。
也实在没什么可做的,找了两个碗舀出,强忍着粗糙难以下咽的口感,李承焰一粒一粒的往嘴里嚼着。
兰心仪并没睡着,躺了一会就已经起身,见自己面前满满的一碗饭,紧紧咬着下唇,双手在桌下死死的扣着,指尖发白。
李承焰这一顿饭,把家里两日的存粮全给做了。
想到他大病初愈,正是需要补充体力的时候,兰心仪端起碗,将大半都给李承焰拨了过来,只留下小半,一粒一粒小心翼翼的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