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熊氏与烈山氏血脉相连,都传袭自伏羲和有蟜,本来就属于同宗共祖,何必区分彼此呢?”
“烈山氏对于有熊氏,犹如人的嘴唇和舌头,嘴唇若是没有了,牙齿也会觉得寒冷。”
秦穆扯着唇角,让风吹在露出的舌头上,情真意笃地劝说。
仓颉听到这种新奇的比喻,眼睛一亮。
他立马拿起刻刀,“刷刷”在骨片上画刻下两瓣弯弧,又描摹了几颗板门似的齿。
“蚩尤本是炎帝后裔,却对外勾结东海和三苗的蛮人,发动战争作乱,残暴地对待百姓,引起天怒人怨,理应被诛杀。”
继而,秦穆双拳紧握,怒目圆睁,义愤填膺,几乎是怒吼着喊出来。
“黄帝,秦头领说得有道理,蚩尤野心没有消减,竟然不惜勾结异族,应当挥师讨伐他。”
身如铁塔、高颧鹰鼻的大鸿带着深恶痛绝的神情,率先支持秦穆。
虽然后世皆为华夏一家,但此时东夷部落和三苗部仍被视为异族,服饰、饮食、风俗等皆迥异于有熊氏和烈山氏。
风后微微颔首,目光中透露出沉思与决断,捋了捋胡须,道:“不错,烈山氏如果灭亡,有熊氏也难以独自保全。”
“不知轩辕你是怎么想的呢?”
炎帝姜榆罔见黄帝重臣的态度已然松动,向秦穆投去赞许的目光,继而询问黄帝。
黄帝神色庄重,蓦地起身。
他离开梓檀御座,踱步至炎帝跟前,缓缓握住炎帝老迈的手。
“蚩尤残暴而没有道德,残害大荒百姓,为了天下苍生考虑,有熊氏愿意与烈山氏结盟。”
黄帝环视宫内两部重臣,龙目含威,肃然应诺。
“黄帝品德高尚,愿意代表上天惩罚罪恶,这是大荒万民的福气!”
姜榆罔亦起身,整衣敛容,未顾炎帝尊位,深施一礼,朗声道。
炎帝与黄帝双手久久紧握,庄严宣告了有熊氏与烈山氏两大部落联盟的成立。
二帝并肩而立,深邃的目光,越过了轩辕丘,越过了悠悠姜水,直抵瘴雨蛮烟的广袤南方密林,直抵浩瀚无垠的东海碧波。
“宫殿外的力士,把鬯酒取来,让我们尽情畅饮!”
姜榆罔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命人将烈山氏中以郁金草和黑黍酿制的珍稀美酒抬进来。
纪大罴听到宫室里欢声雀跃,哪还不知盟誓已成,乐颠颠地将一大陶缸鬯酒抗在肩上,钻进殿内。
黄帝也吩咐侍从端送用动物乳汁发酵而成的醴酪酒,又令肜鱼炙肉,与众人共饮。
“干杯!仓颉公!”
秦穆醉得厉害,大着舌头嚷嚷,捧着陶尊饮器,揽着仓颉的脖子执意要跟他碰杯。
仓颉无奈一笑,放下写得密密麻麻的骨片,执起酒樽。
这个烈山氏武士首领的酒量,未免差了些。
碰杯,又是什么古怪习俗。
“砰。”
仓颉轻碰陶尊,一饮而尽。
满堂欢醉,唯独风后面容板正,滴酒未沾,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会盟酒宴既罢,秦穆面酣耳热,衣斜发乱,踉踉跄跄地倚靠在满脸嫌弃的姜钺肩膀上,回了黄帝为他们安排的住处。
余众也相继告辞,宫室内案几倾颓,杯盘狼藉,酒液四流,地上毛皮乱铺,履印杂沓。
只留酩酊大醉的黄帝公孙轩辕,和始终清醒的风后。
片刻后,一个额如纺锤,塌鼻紧蹙,体肥臃肿,貌黑似漆的丑陋妇人,端着盛有温水的黑陶盆走入宫室。
见黄帝面红酒燥,丑妇皱巴着脸,满目心疼,小心翼翼垫起他的头,让他半躺卧在熊皮上。
她又用温水浸湿麻巾,轻柔地擦拭黄帝燥热的面庞,继而以小木勺舀起葛根熬的醒酒汤,送至他唇边缓缓喂下。
“嫫母,辛苦了。”
黄帝逐渐醒转,见到丑妇忙碌的身影,凛然生威的龙目掠过柔色,握住她皱橘皮般的手,温声道。
“夫君身系天下,才是辛苦,妇不过略尽本分。”
嫫母黝黑的脸庞浮现一丝羞红,双手轻轻推揉黄帝额头,帮他缓解头疼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