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将大手紧紧扣上蛘沵的拳头,眼中闪过激动和惊喜。
须髡、沆耒等九黎氏兄弟都侧目望向双腿仍在微微颤抖的蛘沵,这个总有些怯懦的兄弟,眼眶湿热,沉默不语。
“南侧,由老朽来防守!”
苍老的嗓音旋即自身后传来,病容衰败、骨瘦如柴的雄巴,在雄潴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进军帐。
今日他穿得格外正式,头戴形似鹘喙的银盔,身披镌刻怒目圆睁的三苗祖神像的铠甲,领沿镶着半月形银片,足蹬逞亮革靴。
“苗王,你的病......”
雄巴摆了摆手打断蚩尤的话,轻笑道:“我年轻力壮的儿子们,雄槠、雄橥、雄渚都死了,我这个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老头子,又有什么可怕死的呢?”
这一刻,雄巴腰板挺得笔直,昏黄老眼闪烁着锋锐冷冽的光芒,雄潴有些恍惚,仿佛又看到了年轻时候的父亲,那个力能擒虎的三苗部第一勇士。
蚩尤重重点头,他看向帐内众将,他们眼中都相继燃烧起决绝搏命的火焰,斗志充盈满胸,只待开战号令。
随即,蚩尤声音拔高,眸光露出凶戾,他刷地将羊皮地图一扬:“全军开拔!”
几十颗石子“噼里啪啦”地掉落满地,随后被一双双坚定的步伐踩过。
蚩尤当先走出帐篷,跨上啮铁兽,他右臂擎起青铜大戟,一抖缰绳,双脚夹住兽腹,轻喝一声:“出阵!”
呜~~
苍凉而威严的号角在原野吹响,一支支部落、一队队兵马犹如溪流归淌过来,汇聚成一股汹涌的洪潮。
晨风拂过大地。
数万士卒静静的立在原野,旗帜在风里猎猎作响,看着骑在啮铁兽身上缓缓靠近的威武身影,竖着长矛,下一秒,枪柄轰然砸在地面,激起泥土,前方身披铜甲的鸮隼,狠狠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声音拔高。
“蚩尤大王!”
成千上万的身影挥舞重锤、铜刀拍响盾牌,看着对面手擎大戟傲然坐立的蚩尤,声音一个接着一个,形成一片片嘶吼呐喊:“蚩尤大王!”
“大兄,来生再见!”
蛘沵驱着黑豹靠近,朝蚩尤一拱手,头也不回地率着一千战士离去,雄巴也遥遥致意,拖着病躯,带领三苗士卒奔赴南侧。
“变阵!”
蚩尤微微仰起头,不让眼角的雾气弥漫,他高举起青铜大戟,吐气开声,声嘶力竭地呐喊。
“隆隆隆”厚重连片的步伐响起,三万五千战士有条不紊地变换阵势,形成夸父族在正前,九黎氏分为三部,组成两翼和中军第二线、东夷和三苗军落在后方最里侧的队列。
“秦头领,我们东夷军被九黎部队团团围在中间,这怎么办?”
领着鸟夷战士跟着调整位置的鸟巨,瞥了眼侧后方,挂满贝壳鱼骨、作东夷武士长打扮的秦穆。
蚩尤此举,恐怕是吸取昆吾之战的教训,避免战力低弱的东夷和三苗影响全军阵线,想先让精锐率先压上打开局面,继而带动全军。
但这种孤注一掷的布阵,却将背部完全暴露于蓄势反叛的东夷部队面前。
“蚩尤在中军第二线,等两军接战,我们就从后方配合,袭杀他。”
秦穆微抬眼瞳,死死望向九黎军中那道高大魁梧的背影。
他右手紧握寒芒凌厉的铜制大刀,左手轻轻摩挲着怀中的烈山氏图腾牛旗,随时预备着竖起旌旗,里应外合——
斩蚩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