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南祝仁的脸色已经严肃到难以言喻。
陈婷的叙述还在继续。
“开始的时候,他只是靠得近一些。后来,他开始时不时地碰我的胳膊,肩膀,腿,腰……”
“我参加的是法学系的自主招生,他就开始给我讲案子,然后在一段时间内,开始越来越多地涉及到和xing犯罪有关的案子。”
“我觉得不舒服,但因为是在学习,我没想太多。”
“直到最后来的一次,他直接抱住我亲了上来……”
“他说,他第一次见我就知道我是个聪明的乖女孩……”
“在给我上课之后,越来越喜欢我……”
南祝仁咬住了后槽牙。
其实做咨询师做久了,很多咨询师都会面对两个重要的问题:共情能力丢失,以及情感耗竭。
共情能力丢失,是因为看得多了、见得多了。
很多初出茅庐的咨询师,可能听到什么失恋的话题,都能感同身受到眉头紧皱、严寒热泪;但是工作个五年十年之后,哪怕听到家暴,可能也只有“就这点事啊没什么新鲜的”反应。
情感耗竭也是类似,当遇见的事情太多,见识的人性阴暗面太重之后,咨询师很难被来访者激起情绪波动。
但是今天南祝仁听到的这个,却是任何咨询师都没法视而不见的。
哪怕之前已经心中有了猜测,但此刻南祝仁依旧要一个深呼吸,才能保持自己冷静,让自己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不出现大的波动,以让咨询继续。
陈婷还在继续说着。
“我很害怕,我大叫着推开了他,我告诉他家里有监控,他被吓到了。但是第二天,他还是来了。”
陈婷语气颤抖得好似站在悬崖上:“就好像,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到了这里,陈婷停了下来。
南祝仁用力平缓自己的语气,让它具备抚慰的作用:
“爸爸妈妈知道这事情吗?”
“不知道,我没告诉她们……”
“……为什么?”
“因为,因为。”陈婷道,“我要通过自主招生,去上江都大学的法学系。”
她在之前叙述的时候抽抽搭搭、吞吞吐吐,到这里的时候,语气却突然变得斩钉截铁,好似在诉说什么重要性高过世间一切的东西。
南祝仁突然想到前几天刷的一个帖子,标题是:《那年高三,我想过跳楼都没想过退学》。
“所以后来他还在给你上课。”
“对,他……没有再动手动脚,但是说话的时候,却总是时不时地,会试探。”
陈婷抿了抿嘴:“我觉得,只要我考上大学就好了。然后,我考上了,爸爸妈妈很感谢他,说我让他费心了,说感谢他的照顾,说他上课上的好,以后有朋友还会麻烦他。”
南祝仁不由地抿嘴。
“我一开始觉得,考上大学就没事了,但是现在,妈妈又找了他,他要当我大学的导师,之后还有四年。”
“他说,他会指导我的论文,带我做项目,以后还要带我出差、出国去参加论坛和讨论会,四年的时间很长,慢慢来……”
南祝仁深呼吸让自己的语调平复:
“你之前不告诉爸爸妈妈,是觉得撑过高考就结束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这事情没有尽头,你现在有考虑过告诉爸爸妈妈吗?”
陈婷用牙齿咬住嘴唇,直到上面出现明显的牙印。
“我不想跟他们说。”
“为什么?”
“说了,可能会被退学。”
陈婷眼睛里面充斥着泪:“王老师,王安,他说他自己就是学法律的,他一直很小心,没有给我留证据。他跟我说了很多学校的规则,也说了很多相关的法律条文,说如果我跟爸妈说了也没用,反而会因为我拿不出证据,给自己惹上麻烦,被退学……”
“我不能退学,我要把书读完,我要从江大的法学系毕业……”
“我想着,能不能用自己的办法避开他,撑下去。但是,但是,我最近真的觉得自己开始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