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赌场的瞬间,康坦有种错觉,仿佛地狱在眼前张开。
尖叫声和血腥味铺面而来,走了几步康坦才从目眩神迷中恢复过来。
真正让人震撼的是几乎每分每秒都在落下的生锈铁锤,和随铁锤落下产生的烂泥。
石块拼凑的三间狭窄房间,每一间顶上都悬挂着铁锤,每一个用一根粗绳拴住。
规则很简单,赌徒选中一间房进入,而三间房里只有一间房的铁锤不会落下,赌徒剪断房间里的粗绳,如果活下去则可以赢得更多筹码。其他人则可以下注。
这样三间一组的“赌桌”在这间赌场里到处都是。
石块上的血迹干了又重新被溅满,但没有人感到害怕,铁锤落下的瞬间,每一个脸上都是扭曲的激动,兴奋得满脸通红。
康坦忍着恶心看了一会,才明白这里的家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而是一群仿佛人形的恶鬼。
他们拿生命换筹码,赚取足够的筹码又去买别人的生死,死亡成了无趣生活中最生猛的调剂品。
“原来是这样赌命的赌博啊。”莱娅轻声说。
“你第一次来么?”康坦问。
“第一次。”
“但你说错了,这不是赌命,这是数学。”
康坦指着每一个赌桌后面站着的裁决,“赌徒只有一次选择机会,但那些裁决会在他们第一次选择后主动剪断一个错误房间的粗绳,并且给赌徒一次更改选择的机会,用来增加刺激感。”
“很刺激对吗?当赌徒选完房间后,裁决主动剪断绳的那个房间永远会有铁锤落下,剩下的一定是一条生路和一条死路,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这样看似平等的概率总是能然看客血压飙升。”
“来赌一把?”康坦玩味地看着莱娅。
“输多了筹码,你就赎回不了我。”莱娅语气是调侃。
“你不怕我故意输吗?”
“怕,毕竟英雄救美的故事不常有。”
康坦不知道莱娅到底有没有看懂真正的规则。
但他看了两次赌局,就已经明白这是个违反直觉的概率问题。
这个问题只有三种可能的情况,全部都有相等的可能性。
第一,赌徒选了唯一可以存活的房间,那么裁决会挑选一个死亡房间。改变选择就会死亡。
第二,赌徒选了第二间死亡房间,那么裁决会挑选另一个死亡房间。改变选择就能活下去。
第三,赌徒选了第三间死亡房间,那么同样的裁决会挑选另一个死亡房间。改变选择就能活下去。
也就是说,当裁决主动排除一个死亡房间后,赌徒只有更改房间,才有最大的获胜可能。
三分之二的胜率。
那么康坦只需要下注那些更改了房间的赌徒就好。
他总是能赢得筹码。
规则就在明面上,但这里的人显然并不关心。
横飞的血肉显然更吸引他们的眼球。
康坦把一百枚筹码金币推上赌台,他想得很简单,只要输了,那就每次下注的金额都翻倍,每次三分之二的胜率,他不可能全输。
而只要赢一次,他就会赢回所有输掉的筹码。
而一万枚筹码足以支撑他这样做六次。
他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会全输。
那个数字是七百二十九分之一。
……
破裂的石墙后,男人坐在虫蛀的桌子上,旁边放着猩红的酒液。
从他的角度可以完整地看到整座极北城。
包裹教区的黑色高墙外,一大队骑士牵着躁动不安的马,等待着进攻的命令。
“墙外已经被包围起来了。”另一个人跪到地上,“秩序教会出动了……一整队的骑士。”
“确定是秩序教会的人吗?”
“是的。”跪在男人面前的人头叩在地上。
“在订婚前想要整治一下极北城么?”
男人一头躺倒在桌子上,额前柔软的头发掀开,露出一道烙印。
那是被滚烫的烙铁印上的痕迹,代表终生的耻辱。
“是圣女的决定还是主教的决定呢?”男人抚摸额头上的烙印。
他穿着华美的长袍,袍摆下至脚面,却光着脚踩在地上。
和这个尖塔世界格格不入。
没有任何真正的爵士会这么穿着。
他更像是贫民在垃圾堆里翻出富人丢弃的衣服穿上。
可跪在地上的人却在恐惧,每听到男人的一句话他就收缩一些身体,瑟瑟发抖。
“主教没有理由攻击这里啊。”跪着的人小心翼翼地回答。
“爱情使人麻木啊。”男人抿了一口猩红酒液,“他想要讨圣女的欢心,就会拿这里动手。”
“那赌场里的那两个家伙……”跪着的人再次询问、
“两个不认识的家伙想要在这里大闹一场……不如先来点刺激。”
男人把酒杯的酒一饮而尽,转身看向身后。
扯起一具尸体,又取出一杯猩红的液体。
猩红的液体竟然是血?
跪在地上的人第一次注意到这一点,目光偷偷看向男人身后收藏品般的尸体群。
那些自以为赢了钱还活下来的赌客都死在了这里,他们全都被华丽的绸带勒死,面色乌青。
味道好的尸体会被留下来,在需要的时候刺穿心脏取血。
其他的则会丢出赌场,供尖塔内的那个奇诡世界娱乐。
男人取出华丽的绸带擦了擦嘴,重新塞回胸前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