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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浑身都是冷汗。
身边是柔软的白色床榻，华贵的细纱罩住胡桃木制成的床，透过细纱，一个纯白的背影坐在窗前，硬白的阳光一切线条都照的无所遁形，这是正午，但正午里显然一切都太过明亮和刺眼，可她坐在那比正午还耀眼，又像花瓣一样柔软。
看到康坦醒了，她坐到床边，温柔地握住康坦的手。
但康坦有些耳鸣，她的声音模糊不清，像是远在天边。康坦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明明那张脸那么熟悉，他却怎么也无法将她和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叠。
他说不出来他们到底长相上的区别在哪，只能隐隐地感觉到原来那个圣女莱娅是更清冷，像纯白的蔷薇，可面前这个和圣女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却更温柔更耐心。
墙壁上的时钟嘀嗒作响，似乎压过了她的声音，时间一点点流逝，时钟里往复摆动的指针像是某种暗示，直到下一个整点，时钟重重地敲响，康坦才猛然被拉进了现实。
她的声音骤然响起。
“没事吧？”她微笑着，“看来你能听见我说话了，那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莱娅。”
“莱娅-鄂兰。”康坦轻声念出了这个名字，“对么？”
圣女愣了一下，然后温柔地笑眯了眼睛，点点头：“这个姓知道的人可不多呢。”
“今天是……”康坦忍着身上的痛看向窗外，成群的马车停着，管家们扶着衣着华丽的人们下车，再远处是规整排列的墓碑，墓碑上放了一束纯白的花束，风吹来时，有的花束倾斜地挂在墓碑上。
“今天是极北城的公共葬礼，我作为秩序教会的代表出席。为这一年死去的人们祷告。”圣女轻声说，“不过你的名字是？”
康坦怔了一会，花了些时间才明白，圣女似乎完全不记得他了。
他头有点疼，似乎处处都不对，处处都有问题，可他就像被包在某个严严实实的茧里，撕开一层后发现外面还有一层，他搞清楚了一些事情，比如鄂兰的炼金手记，比如泽克的姐姐，可关于圣女身上的事情却还是让人难以理解。
“我叫康坦。”
康坦摸索着想要起身，圣女却耐心地安抚他，那双温柔的手触碰到康坦的后背却让康坦浑身紧绷，康坦感觉自己的肌肉控制不住地隆起，抗拒着她。
圣女被这一幕吓到了，手触电般摊开，无辜地看着康坦，露出怯生生的表情。
这个表情猛地让康坦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希拉不见了！
“希拉？”康坦低声问。
“希拉？你说那个和你一起的少女吗？她在隔壁。”圣女轻声说。
康坦忍痛从床上爬起，想出门去找她，可忽然发现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探进来一个有着深蓝色的眸子的少女脑袋。
“康坦？”希拉缓缓推开门，但一进门看到圣女后，就止住了即将要说的话，而是对着圣女低头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在这。”
“没事。”圣女温柔地笑了笑，走到门前，“既然你们都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当时在路边突然看到你们我还很害怕你们会出事，所以让马车停下来带上你们，现在都醒了，你们自己安排吧，我还要去出席外面的活动。”
她想了一会，又补充了一句：“这里是道伦斯提供的临时住所，只会在今天开放，如果你们想在这里多住几天，可以和我说。”
看到圣女走了出去，康坦才舒了一口气。
希拉坐到床边，她的额头上还有细汗，显然是醒来时受到了惊吓，但胸口处似乎并没有伤口，不知道是圣女帮忙治愈了还是自我愈合了，但康坦更倾向于是因为霍斯那一击并不是对希拉造成了实质肉体上的伤害，所以压根没有伤口。
“没事了，都过去了。”康坦说。
“你在说什么啊……”希拉本来还咬着牙不知道怎么开口，可听见康坦的话忽然泪水就涌了出来，猛地熊抱住康坦。
康坦不知道希拉身上发生了什么，可看着少女这样哭泣，他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安抚的话，但他自己也还惊魂未定，身体仍在疼痛之中。
“没事了……”康坦干巴巴地说。
“不是啊……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希拉又勒紧了康坦，然后双手撑着康坦的双肩盯着他的眼睛，红着眼继续说，“我做了个梦……”
这个时候康坦才看到少女圆润的膝盖上是磕到尖锐边角而出现的红印，膝盖上方的裙摆缀着血迹，那双腿上还留着淤青，显然是少女从床上挣扎爬起来时跌倒了，她醒来时一定害怕极了，跌跌撞撞地就来找康坦。
“梦里，我就要死了……但你救了我……”希拉哽咽地支支吾吾。
她的用词在这个时候匮乏了。可她完整地记得那个梦，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太清晰，她感受到康坦稳稳地抱着她，那种强大莫名的力量，完全把她笼罩。她那时害怕得要死也疼得要死，周围就像是地狱，火焰在燃烧，人影在眼里是重叠的，声音也是，但康坦牢牢抱住了她，霸道而凶狠地拖着她离开了地狱。
康坦也保持了沉默，被女孩抱住的时候，他忽然也莫名的心安，他知道那不是什么爱情或者友情，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安心，是两个冒险的人终于逃出了死亡的魔爪，看着湛蓝的天空，觉得一切都珍贵无比的感觉。
他听着希拉不停地哭泣，把泪水弄得满脸都是。
她的长发披散下来，像是一匹丝绸包裹着她曲线玲珑的身体。
这一幕像是一副名画，她的眼泪折射阳光，眼角因为哭泣而呈现蔷薇色的红，咬着下唇想要止住泪水，低着头揪住裙摆颤抖。
“该走了……”
哭了好久，希拉才站起来，依旧哽咽着对康坦说：“我住西区铁木街十一号，你要记得随时来找我啊……”
听到这个地址的康坦愣了一下。
“占星？”康坦脱口而出。
希拉也愣了一下，连哭泣也止住了，呆呆地站在那里。
“你是契约？”
这时窗外传来圣女的祷告声，她虔诚感谢新的一年来众人的辛劳，修女们诵唱秩序之神的慈爱，接近曲终时，贵族们都鼓起掌来，教士把白色的花瓣洒向墓碑，以缅怀逝去的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