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坦劈开弗朗诺身上的锁链。
但他愣了一下,因为手背上的印记竟然无比灼热。大量关于剑技的信息涌入脑海,康坦停顿了片刻皱着眉头吸收了那些信息。
他立刻就进入某种全神贯注的状态,手在高山、挽歌和布兰奇送的铁剑之间移动,身形就像舞蹈般美丽。虽然仅仅过了不到十秒,但康坦在武器掌握的程度上几乎即刻超过了一个苦练多年的武士。
他从未这么顺畅地使用过剑技,但十秒后,剑技就能流水般流淌出来,只要康坦想,他甚至能作出背后耍剑这种极限的剑技。
高山的优势在于势大力沉,挽歌的优势在于轻薄细长,那把铁剑则中规中矩。适用于不同的剑型,有不同的剑技,使用成熟的剑技,即便是以孩子的力量握住剑,也能轻易地刺杀一个成年的壮汉。
这是……契约完成后的效果?
康坦看向已经彻底死去的弗朗诺,沉默了片刻。
但他同时也想明白了另一件事。
为什么弗朗诺这么枯瘦,仅仅四五天的饥饿绝对不足以把一个秩序主教瘦成这样,是有人曾经用他的血液打开了这扇墙壁!他的血已经被抽过了一次了,所以康坦看见弗朗诺时,他才会瘦成枯骨。
刚才是他自己想要送死还是被某种意志驱使?康坦不敢断言。
“走吧,我们进去。”康坦低声向希拉说。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侧过身,勉强地从那道缝隙里通过。
映入眼帘的是浓烈的血雾,浓到甚至无法看清自己,但能看清不远处有一个明亮的点。
“牵着我。”康坦说。
希拉认真地点头,把手放在康坦手里。
“这个时候就该唱一首歌才不那么害怕吧?”希拉嘲讽着低声对自己说。
“你害怕看到什么?”康坦问。
没有听到希拉的回答,他们沉默地往前步行了很久。
这种全是浓雾的空间里人类对于时间的感知是模糊的,就像闭着眼一觉从下午睡到了天黑,恍惚间以为已经睡了很久,实际上不过一个小时。
希拉轻轻开始唱起了歌,那一个瞬间康坦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心灵被洗刷的震撼。
在他们都在迷茫恐惧的时候,希拉就这样唱起了神圣咏叹调,她的声音清澈,像是女人纤细的手拂过管风琴,歌声中夹杂着轻微的白噪声,清澈的歌声和回声层层叠叠,空灵得就像天使在云端低吟,让人想到水波和云朵,悲婉的天鹅沉于湖底。倒是挺符合这个地方的意境,寂静到让人想无声地躺下直到死去。
“很好听。”康坦轻声说。
“我不常唱。”希拉说。
他们向着明亮的光线行走,走了不知道多久,才嗅到空气里淡淡的细小碎屑。空气忽然夹杂起细小渣滓,让人喉咙淡淡的难受,时不时需要吐一口痰才能排解。
他们慢慢接近亮点,这时他们才真正看清了,那光亮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极远处他们以为那只是渺小的光点,可直到真正走近了,他们才看清那庞然大物。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希拉神色木然。
康坦也缓缓打了一个寒战,与其用血这种概括性的词去描绘,不如说那是一个汹涌的血瀑布,随着他们目光的移动,一个史诗般的画卷展开了。血瀑布里一座又一座破裂的雕像没入血液中,猩红色血液淹没了前赴后继的人类白骨,白骨踩着白骨朝圣般冲向瀑布深处,
康坦抬头,才发现瀑布两边墙壁上伸出黑色的树枝,树枝下露出繁复的浮雕,他才意识到那树枝是长在铁里的,树枝锋利尖刺如同黑铁荆棘,下方白骨张开嘴只为舔舐从树枝滴落的露水,簇拥在一起彷佛被投食的鱼群。
“那到底是什么?”希拉嘶哑地说。
“所有人都想穿过那个瀑布,你应该问瀑布后到底是什么。”康坦低声说。
康坦牵着希拉的手踏进瀑布,水深从小腿肚逐渐淹没过他们的胸口,身边掠过一个又一个白骨。
“康坦……”希拉有些犹豫。
“万一后面就是答案呢?”康坦轻声说。
“知道答案又怎么样呢?”希拉低垂眼眸。
这个时候她开始打退堂鼓了,他们越往前,希拉心里就越不安。不去探索秘密,她就不会被恐怖的真相缠绕,她还能回到过去。可一旦知道真相了,就再也没法回头了,她不可能藏着真相活一辈子,那她会死不瞑目。
康坦当然看见了她的不安,康坦的脸色却始终没有变过,但那绝不是镇静,而是超越所有人的不安,只是这种不安被他强行压在了心底……真相?不知道真相他才会死不瞑目……
这种向着未知前进的感觉无论对于谁而言都是可怕极了。如果不是身边还有一个人陪着,康坦也有可能会坚持不下去。这种感觉让他想到了以前看到的一个故事,那个叫千与千寻的故事,故事的结尾千寻要离开汤屋世界。那本该是个温馨的故事,可康坦每次看那个故事,都会觉得像是在做一个无厘头的梦,里面的生物和梦一样奇怪,让他有种走不出来的感觉,变成猪的人,无脸男,吃人的鹦鹉,诡异得让人害怕。
但从千寻的视角来看,却会有一种不再那么讨厌汤屋世界的感觉,甚至会产生要是千寻的父母不被变成猪的话,其实留在这里也不错的想法。尤其是千寻要离开的时候,小白说你不能回头,但是我们总觉得千寻应该恋恋不舍的回头去看一眼那个世界。因为那个世界里锅炉爷爷,有小玲,还有和千寻关系很好的大婴儿这些让我们觉得不舍的东西。
这就像是康坦和希拉的不同,或许在希拉眼里那些还值得留恋,可康坦只想破除虚妄。
为了它死也在所不惜。
这个时候他眼前忽然出现了炽白的光。
声音的巨浪袭过来,狂风掀开堆叠成山的白骨,卷落所有黑色的枯枝,在这死寂的地方,他彷佛听到了沉重的鸟啸,那声音就像刺锤一次又一次砸向康坦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