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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结束后江婷儿一身轻松,不论结果如何终算是告一段落,谈笑间跟随三叔走到自家门口时江婷儿突然看到门口路对面竟有一老一小两个乞丐,两人中老者是个老太,身材佝偻,蓬头垢面,长时间的饥饿使其面黄肌瘦,太阳穴塌陷,眼神早已暗淡无比,江婷儿虽不精通医术,却不知为何能明显感受到老人恐怕时日无多,而身边的小孩则是个看起来比自己略小的小姑娘,赤裸双脚,一样衣衫褴褛身体清瘦,也许是老人的倾心照顾,小女孩虽瘦,眼神却神采不减,只是两人此时出现在江家门口却有些不合时宜,因为不论高门大院还是小户人家,都不会允许乞丐在自家门口乞讨,所以大多数乞丐都会聚集在集市口或者给驿站茶馆做苦力,沿街乞讨不仅不会得到施舍,还会被人不断驱赶。
江家此时也算村中稍有名望的小家族,此时佣人看到有乞丐在门口乞讨,即刻便打算出门驱赶,这一幕也正好被江婷儿看到,看到佣人要驱赶两人,江婷儿立时生出一份复杂神色,她前世所在乃是盛世强国,一生未见乞讨之人,而这一世虽有所遇,由于年纪尚小也都在大人带领下自然远远避之,乞讨之人因为自己生存都已万难,故大多都会将孩子贩卖成奴,不仅能换得钱财糊口,还可避免孩童与自己一同受苦受难,只是骨肉分离皆是人间忧苦,被贩卖的孩童也难免于一生蹉跎。这老妇俨然即将油尽灯枯却不舍将孩童贩卖与他人,可见即便此时此刻也不愿将女孩交与他人为奴为婢。
佣人挥舞扫把正要驱赶二人,立时被江婷儿喊停,佣人见是江婷儿面色立马一缓,未等佣人问询,江婷儿继续道:你先回去忙吧,此二人我来处理。
佣人听闻便也不再多言道了声:是,便转身而去,此时的江婷儿在佣人们心中的地位颇高,早些年便帮助父亲打理家务,之后又入书堂,不知不觉在家中地位已然与其母亲刘翠相当,这边老妇见江婷儿支走佣人急忙跪地拜谢,只有那小姑娘依然立在原地一脸茫然盯着江婷儿和江天海。
江婷儿也并未触碰老妇,言道:切莫下跪,我年纪尚小,可受不起你这一跪。
老妇闻言消瘦面庞露出一丝感激,对江天海和江婷儿深施一礼便要告退,刚要转身便被江婷儿叫住,老人身体一停,转首道: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江婷儿向前两步,从袖袋中拿出一贯钱递给老人言道:看你带着个孩童颇为不易,这一贯钱你且收下,江婷儿语气微顿转首看了小姑娘一眼继续道:这样吧,明日此时你再来此处等我,妹妹应该比我略小,我的旧衣物她应该用得上!言毕便转头望向三叔,问道:三叔意下如何?只见江天海此时正面带笑意打量着江婷儿,听闻江婷儿的询问江天海点头道:看来我家千金不仅聪慧,更有济世之心,属实难得,三叔自然是支持,说完便将手中原本为江婷儿准备的点心提了起来,随即看了一眼江婷儿便转首对着老妇说道:这还有些点心,尚有剩余,你也一并带走吧,江婷儿随之也道:老人家速速收下吧。
老人闻言便要再次下跪叩谢,却再次被江天海扶住,急言大可不必,老人自知衣裳脏乱急忙躲闪,并连连称谢。
江婷儿得到三叔的赞许也表现出一丝得意,随即便打发了二人。
江天海见侄女安全到家便也不再多留,等待大榜期间江婷儿可休息一些时日,而自己不日也将迎来高卷国考,前途几何犹未可知,还需速速回去调整心境迎接大考。
回到家中,江婷儿与父母打过招呼后便回到自己屋中,国考结束的轻松逐渐散去,想起方才门外的一老一少心里不禁多了许多感叹,她感动于老者对孩子的不舍,不舍将其沦为他人奴仆,甚至为了照顾孩童自己硬吊着一口气不愿随意撒手人寰,也许是因为曾经真切的体验过死亡,她甚至能感受到当初自己垂危之际生命气息的流失,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老人身体散发着将死之人的阴晦气息,她能带着孩子从乞丐堆里走出来,想必也希望为孩童寻得一丝善缘,想到此处江婷儿立马起身打开了自己的衣柜,将自己稍小的衣物都拿了出来一并收进包裹。
次日下午,江婷儿帮父亲打理完医馆的事情后便来到大门口,让她意外的是她没有看到老人,只有那个小姑娘远远的站在路对面,看到江婷儿出来女孩顿时面露喜色,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两步,江婷儿感受到一丝不妙,也快走了两步来到小姑娘身前问道:老人家呢?
小女孩声音微颤道:奶奶..病了站起不来,让我独自前来。没等江婷儿再问向女孩接着说道:姐姐,救救我奶奶吧,她好久没吃东西了,昨日躺下就再也无力起来,说完女孩眼睛里已经噙满泪水,但却没有哭出声。
江婷儿闻言心中凛然,毫不迟疑立马道:带我过去!
小女孩见江婷儿有意帮衬擦去泪痕说道:姐姐随我来。
几经辗转后二人来到一处半塌旧院中,远远的江婷儿就看见了蜷缩在墙角的老人,江婷儿快步走上前去并轻轻唤道:老人家?老人家?
老人此时身体虚弱无比,听到有人呼唤,缓缓的睁开了眼,现在的她眼神迷离暗淡,根本看不清说话之人是谁,只是似乎非常熟悉,随之问道:你是?
江婷儿见老人还有些许意识神情一松,回道:我是昨日江家丫头,老人家不用怕,你孙女就在我身旁。此时江婷儿已察觉老人视力大损,故用简短话语打消老人顾虑。
接着江婷儿立刻从袖袋中取出一个瓷瓶,打开瓶塞便倒出一粒黑色丹丸,丹丸瞬时飘出一股沁人心肺的香气,全然不像一般药丸那般难闻,江婷儿微顿便对老人说道::此次乃我江家特制“正仁”丹,可快速补足元气,提振精神....江婷儿原本想继续说下去,却被老人打断道:好药啊!...只可惜我已油尽灯枯,再好的药也无力回天。说完老人撑着身子的倚靠在墙边,江婷儿知道老人为何打断她,心里莫名有些苦涩,她将药丸递到老人面前并说到:不论如何你都不该如此匆匆离去,服下吧,就当为了你孙女。
老人闻言眼中尽显悲色,心中有太多未完之事,她自知在这世上能留存的时间已经寥寥.....!稍微整理思绪,老人便拿起江婷儿手中药丸一口吞下。
药丸入腹少许,老人逐渐感受到四肢似乎恢复了些许力气,这时她已经能看清江婷儿的面庞,思绪也逐渐平复,她先向江婷儿道谢,之后把孙女叫了过来,此时小女孩已经换上了江婷儿给的衣服,走到奶奶身前尽显乖巧。
老人看着焕然的孙女,愧疚之情溢于言表,她摸着孙女的头上下打量,仿佛害怕自己忘记她的模样,小女孩见奶奶神色恢复不禁潸然泪下,老人则一把将孙女揽与怀内,老人极力控制自己情绪并不断安慰女孩道:玲儿不哭,奶奶这不好好的么?不哭!不哭!
这一幕让江婷儿同样无比动容,但也仅限于此,她经历过生死,经历过离别,她知道这老人....只是回光返照,所以只是安静的站在旁边,老人想必会有很多事情要交代吧!
正如江婷儿所想,随着时间推移,正仁丹也逐渐起效,老人也终于有了些许力气站了起来,老人起身后对江婷儿说道:江家姑娘,我能感受到你的聪慧,你绝非池中之人,老太我如今孑然一身,姑娘之恩德无以报答,事已至此老身却依然有一事相求,不知姑娘能否再应一事?说完老妇从怀中拿出个陈旧布匹包裹,老人急忙打开布匹包裹随即露出一个圆盘,圆盘表面看有一些规则的纹路刻痕,其间还有几道规整的狭窄缝隙,圆盘中间有一孔打磨的很是光亮,当江婷儿仔细一看却看到圆盘外沿处上写着“九岳”二字,再仔细看后面似乎还有一些字,只是其似乎历尽千百岁月已经被磨损的难以辨识,紧接着老人将圆盘递给江婷儿说道:此盘非金非银,乃是祖传之物,想我赵家祖上也算是名门望族风光一时,只可惜家道中落,一夜间散尽家财,此盘乃是家父去世前转与我保管,特命我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轻易易手,只是由于年代久远,家父也无法确定其真实用途,只流传下来一些散乱的传言,到我这时我也只记得此物好像是一把钥匙,只是不知到底在何地能开启什么,能得到什么皆不得而知!老身如今这光景已然对我没有任何价值了,就留给姑娘,若有机缘能解开其中玄机也算不辜负先人遗托。
江婷儿闻言有些诧异,深知老人所言皆为肺腑,此盘必然是其祖辈中的大人物给后代保留的一份机缘,否则绝不至于处置的如此谨慎,只是老人半生飘零,早无闲心雅致窥其真谛,如今将此物交由自己,想必对其孙女也会有所交代,于是江婷儿赶紧伸出双手接下圆盘同时身体前躬以礼受馈,不经意间便看向“玲儿”一眼。
老人见江婷儿收下圆盘,心里反而放心许多,只是此时她面露一丝难色,自己托付江婷儿这样一个小丫头照拂自己孙女这事说不难为人是假,只是她早已没有选择,不论怎样都不能让自己孙女失去唯一能做普通人的机会!于是老人随手将“玲儿”拉到身前,并说道:孩子……奶奶有些话要与恩人诉说,你且呆在这里,一会儿奶奶就回来啊!
玲儿虽小,却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闻言便点了点头说道:奶奶早点回来!玲儿在这儿等着奶奶回来!
老人此时心中怎是一句悲凉可以形容,她用力的将孙女搂在怀中却不敢再说一句话,片刻后似乎是下了若大的决心突然站起身,交给玲儿一个苍凉的背影大步向外走去。
见到此幕江婷儿也有点愣神,她的内心倍受感染,见老人决然走出来,她也马上了然紧随其后跟了出来,拐角处老人突然停下脚步,她想回头再看一眼孙女,只是她怕…她怕自己一旦回头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老人没有迟疑太久便拐了出去,这边江婷儿其实已经大体明了老人的用意,所以一直低头不语,只是安静的跟在老身后,想来老人此时心里必然也是一团乱麻,可能…她需要一点距离,也需要一点时间…
几经辗转老人来到一处小山坡,由于老人情绪激动夹加上“正仁”丹药效的下降,此时的她呼吸已经有些沉重,步伐也明显慢了下来,不多时,老人停下了脚步,她转首看向江婷儿,而这时江婷儿也注意到老人停下,便也抬头望向老人,就这样两人立在原地,没有说话却似乎什么都说了…
老人随后席地而坐,眼泪顺着脸颊不断流下,哭咽之声也越发难以自持…她不想再掩饰自己的那份悲凉,此时此地她只想将心中沉积已久的苦闷发泄出来.....
片刻后老人不再哭泣,只是现在的她给人感觉甚是疲惫,甚至连擦去眼泪都有些费劲,江婷儿一直伫立在老人身边,她心中同样思绪纷飞,老人似乎收拾好了心情便开口道:江家姑娘想来应该也能猜到我为何要与你来这里吧?我乃是将死之人,如今也只能将玲儿托付于你,你我虽接触不多,但我能感受到姑娘之聪慧绝非一般人可比,若实在有难处无法收留,还请姑娘另寻良人将其托付,玲儿是个乖巧的孩子,我实在不忍心她小小年纪便受人欺辱才一直将她留在身边,我自知以如今身份根本不配提出此等要求,能在弥留之际能遇到你,已是天大福分,只是我不得不求,不得不说!
老人这些话其实江婷儿早有预料,所以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自己对玲儿丫头印象不错,本就有收留之意,故听闻老人嘱托便没有迟疑立刻回道:老人家放心,我能随你而来也能大概猜到你的心意,玲儿小妹我看着顺眼,不必托付于他人,虽不敢说能待她如姐妹,却也不会视其为奴婢佣人之类。
老人闻言心中五味杂陈,深叹一口气声音沙哑道:劳烦姑娘了...!此时的老人如同卸下千斤重担声音略显沙哑明显是身体机能正在急速下降的征兆。
老人略微低头道:我不是玲儿亲奶奶,她是我乞讨时路过发现的,她的宗家也是姓赵,乃是枫林城赵家家主赵成之女,我见到她时赵家整个宗家皆被杀害,当时我极为害怕,玲儿被其父亲抱在怀中护在身下,我当时本想转身离去,之后听到其父亲的呼救才发现其还有一口气,身下还有呼吸微弱几个月大的玲儿,与我相托不久便撒手人寰,玲儿她全名叫“赵思云”九月十一的生日,今年八岁,想来是比你小一些的,对于她的其他隐秘我也不得而知,玲儿是个苦命的,我怕招来索命之人,就一直没跟她说过自己身世,只当是自己亲孙女看待,几年间陆续辗转很多地方,从枫林最终来到洪林城。
此时老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江婷儿知道老人恐怕时间不多了,便追问道:老人家说说你吧,我很想了解一二。
老人明白江婷儿的意思便也不迟疑说到:我名赵清,家中太爷爷原是皇城宰相赵长风,祖帝甚是重用,去世之后我爷爷世袭其官职,那时候家中衣食无忧,只是爷爷为人耿直锋芒过盛,帮先帝做了很多难为之事,这就难免与一些当权贵族产生了一些利益纠葛,最终被人构陷弹劾,虽有抗辩却也难回天,先皇虽未降重罪,却将爷爷官职一降再降,而官场之人大多人情薄凉,不仅无人说情,反而无故多了许多罪责,而爷爷在大起大落后也一病不起郁郁而终,之后的日子里不时就会有官兵前来将我父亲抓去审问,为了打点当地县官父亲几乎散尽家财,父亲怕家门彻底败亡,便将我和母亲送走投奔远方亲戚,自己也随后将祖宅变卖,就这样我们离开祖宅安顿在枫林城偏远山村之处,只是父亲体弱不久便重病离去,我十七岁便嫁与一农户,原本想着以后生活会平淡如水,谁曾想没到两年,官家征兵,夫家这一去就是就再也没回来,而我这一等就是十几年,母亲去世后我已然觉得人生暗淡无光,无依无靠的我曾差点被山匪掳走,等我回家时家中早已一片狼藉,于是我只得带着所剩不多的家当离家出走,至此我才明白,我赵家之遭遇看似时运不济,实际乃是有人刻意为之,老一辈触及皇家密心太多,只要我们家族一息尚存皇家便不会安心,只是迫于皇家颜面并未杀机外露,给我留下的只有乞讨一条路,因为只有乞讨之人才没有威胁,这也是我愿意搭救赵家遗孤的原因。
江婷儿:你恨先帝么?
赵清:恨?我恐怕早已没有资格恨谁,我记事以后家道便已中落,所以其实我的心境落差并不大,我都全当自家时运不济,直到当夫家被兵役带走后我才真切的感受到那种无力,官家眼中小民之伤何足道哉?这些又岂是简单一个“恨”字可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