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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医生，你看这些钱够吗？”付明弯着腰道。
“一剂抗辐射针，一剂变异细胞消杀素。”王医生接过付明手中的钱，向一旁的护士说道。
“翎翎，你马上就会好起来的。”付明将妹妹冰凉的手贴在脸上，“咱们出去了就买牛肉面吃哈。”看着付翎天真的神情，付明也一阵心酸。
付明看着两剂针剂缓缓推入付翎的血管，付明悬着的心也终究放了下来。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了付明的平静，付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身上的血管像蚯蚓暴起，原本苍白的脸像窒息了一般变得青紫。付明转身抓住了王医生的衣领，用着因为恐惧和怒气而颤抖的声音质问着王医生:“我妹妹怎么了，说话呀！”
王医生看着付翎显得有些慌乱，“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用药完全正常，快准备肾上腺素。”
“王主任，病人已经多器官衰竭，心率只有三十左右。”病床边的护士紧紧按住颤抖的付翎。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护士显然也被吓了一跳，赶忙从柜中取出一管肾上腺素。
“愣着干嘛，快打啊。”王医生迅速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开始指挥，“心脏起搏器开始充电，付明请你先离开，请配合我的工作。”
付明同傀儡一般，呆呆地看着付翎，他未感到如此无助，在妹妹眼中同天一般的哥哥如今只能将她的性命交由别人手中，他恨自己的无能，在妹妹危在旦夕之时只能当一个旁观者。他明白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配合医生的工作，拖着残破的躯体和灵魂离开急救室。
走在冷清的医院长廊，付明觉得身体逐渐发冷，对于从小失去父母的他妹妹就是一切，他无休止的来回奔波，低三下四的恳求怜悯只为妹妹能陪他久一点，再久一点。他真的没有亲人了，付明抱着头，身子沿着墙壁滑下，他能做的只有祈祷。
付明看着墙上的挂钟滴答的转着，秒针的每一下跳跃都如同榔头一般重击着付明幼小的心，他只有17岁啊，这短短的17年，他经历了生离死别，生活困苦，难道这天道真的不给他们这些底层人民一点希望吗？
“哥，吃面。”付明仍记得妹妹扬起的微笑着的脸。对，我要让妹妹出来就能吃上面，付明抹了抹眼泪，摇晃着走向院外的面摊。
“小伙子，吃面？”老板从摊边的躺椅上起身。单薄的衣袖挂在付明的肩膀上，他嘴角微微抽搐，“牛肉面，最好的那种。”
面在锅中起起伏伏，挣扎翻滚，付明渐渐出了神。“小伙子，那边是不是叫你呢。”老板拍了拍付明。王医生站在红色十字下向付明颔首示意，付明没动，他不知道接下来所听到的消息将会是什么，他不知道假如没了付翎他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他挣扎着起身拖着步子走向院门，惨白的灯光如同森寒的牙齿，他不知道将会面对什么，但王医生的沉默似乎说明了一切。
他没有妹妹了。
“很抱歉。”王医生嘴唇颤抖，连忙扶住瘫软的付明，“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你妹妹会出事，她用的都是之前用过的药，对不起。”他为付翎治疗了数年，从未发生意外，他不敢细想，带着付明认领尸体。
娇小且苍白的付翎平躺在桌上，灰青色的嘴唇紧闭，屋顶的炽灯摇晃，贴着墙边勉强站立的付明再也坚持不住，顺着墙壁缓缓跌落，曾经听人说真正难过的时候，是不会哭的，今天付明信了，僵直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付翎身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跌跌撞撞地爬向手术桌，抠着手术台的边沿支撑着起身，“咱翎翎最怕冷了，哥给你暖手啊。”付明紧紧地攥住付翎冰冷的手，“怎么这么凉啊，医生给我妹妹加被子，她冷。”付明带着哭腔地回头喊。
“你跟哥说过的，你要吃面啊，哥买来了就在外头，你跟哥一起出去拿好不好，你说话啊！”付明再也忍受不住了，泪水滴落在付翎苍白的脸上，“哥还没让你过上好日子呢，你起来，哥会更努力地工作，让你天天吃面的，你不要睡啦！”付明托起付翎的脑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那张怎么也看不够，怎么也忘不掉的脸。王医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关上了手术室的门，偌大的空间里只留下监护仪刺耳的长鸣。
“哥带你回家，这里晚上睡觉太亮了，你睡不着的，哥背你啊！”付明背起已经有些僵硬的躯体，付翎的双手耷拉在付明的胸前，冰冷的脸紧紧靠着付明的肩膀，“回家。”
医院门口的路灯将付明二人的身影拉的愈来愈长，付明单薄的影子在灯下摇晃，夜晚的城市是那样的灯火通明，又是那样的遥不可及，现在的付明像是失去了根系的浮萍，随波逐流的他，卡在了一个激荡的漩涡中，冰冷，窒息，无处可躲。
“孩子，你的面还没吃呢。”面摊的老板左右张望着，在看到付明后喊道。他捧着面向付明走来，“再怎样也得先吃饭不是。”老板拍了拍付明的肩膀，看着付翎青紫的脸，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真俊的闺女，可惜了。”
付明颤颤巍巍地接过碗，缓缓将付翎放在椅子上，让她倚着栏杆后，缓缓坐下，“面好了，翎翎。这次哥买的是最好的面，好多的肉啊，哥都给你吃，高兴你就笑一个嘛。”付明不停地自言自语。
“老板我妹妹还活着对吧，你看她还是那么安静，那么乖。”付明泪流满面，低声轻语。
“对，还活着，她只不过睡着了而已。”老板有些不忍道。
“嗯！嗯！”付明用力地点着头，低头夹起一筷子面，缓缓吸入嘴里，氤氲的热气一时间也让付明晃了神。
“好吃吗，哥？”付明好像看到付翎在向他笑，付明用力地点着头，用力地咀嚼，泪水一滴接一滴的滴入面汤，“好吃，翎翎你尝尝。”付明夹着面的手悬在空中，一切如静水楼台般破裂，面前的只是眼眸紧闭的沉默的妹妹，僵硬地耷拉着头。付明一口接一口地将面条塞进嘴里，混杂着鼻涕和眼泪，囫囵地吞下。
“走吧，哥吃完了，剩下的咱回去吃。”付明再度背起付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入夜色。
“月弯弯，雪皑皑，翎翎盼明来。”
“日远远，风习习，翎翎随明归。”
……
黑暗中传来低沉的呜咽，曾经的他用力地活着，现在的他不再知路在何方。
“会好的对吗。”
晚风将少年的希望吹散在了空中，只留下微微的呻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