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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
川恒客栈三楼的阁楼上,她独自一个人伏着壁栏,楼高看着大街上熙攘的人群,安逸的躺在摇椅上。
白日里刚答应了柳硕明他们,现在应该来细细想想怎么帮他们出城。
在不暴露自己也不打草惊蛇的办法里,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镇守城门的将领,又怎么可能不认识她的腰牌呢。
月明星稀,她透着自己的指缝看着月光银撒,倒也有些好看的。
有脚步声缓缓往着楼上而来,不紧不慢的样子,也不像是带着杀气的人,君姒也就没有多在意什么。
容澈左手拿剑,右手端着一个托盘,上面还放着三坛酒,能够很明显的看到那酒上写着“青梅引”三个大字。
“你一个人,在这发呆吗?”
看着君姒盯着某一处看没有反应,容澈也是打趣的说了这么一句。
“你不是来了么?”她笑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来。
看着容澈端上来的青梅引,倒是更好的勾起了她的兴趣,“容公子怎么知道我爱喝青梅引啊。”
倒了一杯细细的品尝,她的关注点似乎都在酒上了。
“你说过的。”
盯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对面的男人,表情当中透露着天真,“啊,是吗?”
目光落在石桌上的三坛酒,容澈看着君姒一杯饮尽的样子,微微然,“青梅引源自暮生,离北流近,但从暮生到即墨城少说也要一个多月,酒到之时,正是味道绝佳的时候。”
她转头看着容澈,月光银撒而下,光影落在他的身上,那双眸子微微眨了眨,生的倒真是好看,美人骨也真是极为显致的。
人倒是清闲,拿着酒杯一下子就越到了屋顶上,阁楼跟屋顶的距离没有多远,但站在屋顶的感觉,总是要离天空更近一点。
摇摇晃晃的身子,背对着容澈,一边仰头看着天,一边还要走稳这窄窄的屋檐。
“看你总是独来独往,也没见你提过你的家人。”
家人?
是那个动辄杀生的弟弟?还是那个欲求篡位的叔叔?
她哪里还有家人?
身在帝王家,家人的温情对她来说,应该奢望些了吧。
不过她也是释然,十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此去经年很多东西郁结在心里很久,但又了无所谓,只是有些深刻的阴影会一直记得而已。
转过身来,看着容澈,微微一笑,
“我父母不在了,只有一个弟弟,还有那些我从不往来的...亲戚。”她说着,仿佛那些人都与她没有关系,“家人这个东西与我而言,可能没有那么深刻吧。”
“那你弟弟?”容澈随即问了一嘴,但也在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悄然的垂下了头。
“权欲熏心....被人利用不自知......”
说到她弟弟,眼神中倒是有些沉叹,为了这个弟弟,她付出的可不是一丝半点啊。
眼神突然黯然了一下子,手中握着的酒都在微微颤抖,这十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她自己或许都不太清楚了吧。
小小年纪承担了她不该承担的东西——
在那个风云动乱的朝堂之后,众王纷争,整个大朔分崩离析,她能从其中稳固身份与地位,必然有她不见精绝的手段。
可谁想过,堂堂大朔朝的长公主,十年前从死人堆爬出来的时候,经历了什么呢!
为了缓和这个气氛的压抑,她又问了一句,
“你应该不是即墨人吧。”
容澈点点头,然后应到,“我母亲是永嘉人,父亲原本是离心谷的谷主,数几年前在一场大战中受了伤,如今一直在天姥沅生岛养伤......”
容澈没有继续提及他的生母,好像说到这里,总回事有些不开心吧。
上一辈的事情,他们也不好躲过问什么。
父母双亡,其实刚刚君姒说她没有家人的时候,容澈还是会有一丝感触的,他这样的状况,也还不是孤身一人么。
容澈转过头,拿了桌上的另外一杯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她现在的这副模样,父皇母后见了,应该不会理解吧。
祈辕帝留给她的皇位、止渊阁道法承认的帝女,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拱手让人的,哪怕那个人是她亲弟弟,在止渊阁规域看来,也是不能有、也不许的事情。
辜负了那么多人对她的期望,现在一定后悔那样做了吧。
她微微歪着头,将手中的酒倒在了屋檐上,眼神中包含着隐忍的泪光,还是希望父母的在天之灵能够理解、希望那些因她而牵连的人能够选择相信。
一弯冷月静静悬在即墨城的上空,将清冷的光洒落大地。
君姒的影子灰冷如铁线白描,晚上的风仍旧还是吹着,有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冷的刺骨。
“之前在朱雀大街的时候,遇到的可是羽衣杀手。”
羽衣杀手?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大高个?
“或许是吧。”一边回想,一边语气平淡的回应。
她自己单枪匹马被那个人拦截,难不成被容澈看到了?
容澈点点头,没有再说。
她显然没有明白容澈那个问题的深层含义,所以很没有防备的回应了着。
“羽衣杀手图谙,比羽衣十二银翼还要高阶的杀手,若非是关乎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一般都不会出手......那晚的事情你既说跟朝廷有关,也不知道君公子你,是官家的什么人物?”
官家人物?
也是,图谙的出手就代表了她的身份没有那么一般,再怎么藏都藏不住这一环的。
“你姓君,敬康帝君子谌也姓君,大朔皇室都姓君,不知道你跟皇室有没有关系?羽衣杀手,毕竟不会追错人。”
容澈傲娇看着她,这一切的分析倒也是条条是道、没有什么错误,猜的也的确是很准,如果君姒遮遮掩掩自己的名字的话,说不定她就猜不出来了。
“朝廷关系错综复杂,只是一个姓而已,不必这么大惊小怪吧。”
“万一我眼前的人是个什么贵族公爵、或是什么公侯伯子,那我可就得罪你了,得在现在问清楚,以后出来的时候,躲着你点。”
还以为容澈非要问出来她的身份,现在一说倒也是打趣了。
君姒无奈的很,但也是没经住容澈的这番笑话。
正想上前跟他理论的时候,脚下没踩稳,右脚猜到了屋檐的瓦砖之上,一只脚有些陷了下去,踉踉跄跄的没有站稳,
容澈看此,迅雷不及掩耳的拉着她的手,但摔倒已经成了俨然之势,君姒不小心顺带拉下了容澈的身体,两个人倒是稳稳当当的倒在了屋檐上。
“你身上真的一股脂粉味,看来薛久说的没错啊。”
容澈贴着她很近很近的说着,君姒耳朵倒是红的鲜透,一下子撑开了容澈的身体,“你起来,你太重了。”
“还不是为了扶你才摔了...我说你要是走不稳就别在屋顶上乱走,小心摔下去笑话人。”
君姒刚刚站起来就被容澈这样嘲笑,迎上去作势要打的动作,还没碰到他,自己又一下子崴了一脚,
容澈抱着她的腰,再次说到,“哎呦我的天,你可别动了,万一真摔下去我可拉不住你啊...要不,我抱你过去?”
她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腰间的那只手上,白了眼前的人一眼,“把手拿开。”
走到阁楼跳下去的时候,她才开始整理她的衣袍,不知道容澈是真的不知道她身份还是装作不知道她身份,像这样占便宜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怎么看都有点像是故意的。
看着君姒走下阁楼,容澈有挑衅的开口,“不再喝点?”
“回去睡觉,看着你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