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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抵达协和医院停车场，肖扬远远就看到项青山站在一辆黑色奔驰轿车旁，背对着他望着住院部的方向，身形在夕阳下拉得很长，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
“项大哥。”
肖扬走上前打招呼。
项青山缓缓转过身，眼底布满红血丝，声音低沉：“杨老走了。”
这是他看到肖扬后说的第一句话。
肖扬心里咯噔一下，虽然早有预感，可亲耳听到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他看着项青山，心里纳闷：出了这么大的事，杨老刚走，项青山怎么还在停车场待着不上去看看？
项青山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也像是在自言自语，缓缓开口：
“他不喜欢那些迎来送往。”
“给我一根烟。”
肖扬的印象中，项青山不抽烟。
掏出一根烟，给项青山点上。
项青山吐出一口烟雾：“你知不知道，是谁带我入这行的？”
肖扬心里隐约有了答案，但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您给我讲讲？”
“是杨老。”
项青山的目光飘向远方，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那时候我还是唐川钢厂子弟学校的学生，杨老是我们学校的校长，也是我的老师。我家里条件不好，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是他给我写了推荐信，让我进钢厂当了学徒，那是我的第一份工作。”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缅怀：“后来企业改制，铁饭碗被打破，厂里好多人都下了岗，我也没能幸免。那时候真是走投无路，兜里揣着最后五块钱，在雨里站了整整一夜，最后还是厚着脸皮去找了杨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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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骂我没出息，也没嫌我麻烦，而是带着我跑了半个月，帮我拿到了唐川下面一个县的钢材经营权。那时候谁都不看好我，只有他说‘小项是个能吃苦的孩子，给他个机会，他能闯出一片天’。”
“后来钢铁厂发展得很顺利，越做越大，才有了今天的青山集团。很多人说我能力强，其实我知道，不过是运气好，遇到了贵人。所谓时势造英雄，可没有贵人指路，再好的时势也抓不住……”
项青山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一丝感慨：“不过我有一点信念从来没变过，那就是希望我们国家能越来越好，能在钢铁行业挺直腰杆，不再看人脸色。”
他扭头看向肖扬，眼神带着一丝自嘲，“我说这些，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说假大空的套话？”
肖扬果断摇头，语气无比认真：“没有。项大哥，我从心里佩服您这种把家国情怀放在第一位的人。”
他说的是真心话，如果国家利益和自身利益发生冲突，他承认自己可能会犹豫纠结，大概率会选择利于自己的方案。
但他很清楚，项青山一定是那种会毫不犹豫把国家利益放在首位的人。
正因为自己做不到，才更佩服这种坚守。
项青山的眼眶微微泛红，继续说道：“我到现在还记得二十年前，那时候我们国家急缺精炼铁矿，被国外几家矿业巨头卡着脖子，那帮洋鬼子贪得无厌，漫天要价！”
“国内好多钢厂都快断粮了，面临停工，那可是几十万人的生计！”
“杨老那时候已经做到高位了，可他为了让精炼铁矿能顺利进口，连续几个月东奔西走，放下所有身段，在那帮洋鬼子面前低声下气，一杯杯喝酒，一次次赔笑脸。我亲眼看到他喝完酒吐得昏天黑地，第二天依旧精神抖擞地去谈判……”
“那时候我就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把我们国家的钢铁产业做大做强，一定要让我们自己的铁矿能顶上来，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再也不用让自己人受这种委屈！”
项青山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嘶吼的坚定。
肖扬重重地点了点头，终于明白了什么：“所以，这就是您一定要拿下澳洲那个铁矿项目的原因？您想完成杨老当年的心愿？”
项青山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深深的遗憾：“我原本想让杨老亲眼看到我们走向辉煌的那一天，想让他知道，当年他的心血没有白费…… 可惜，没机会了。”
他盯着肖扬，伸手指了指住院部的大楼，语气无比郑重：“肖扬，我今天找你过来，不是为了追忆往昔。我是想告诉你，这世上有很多人，都在为国家的前途默默努力！”
“杨老他是这样，我是这样，希望你也是。澳洲的项目，拜托你了，别让我失望，更别让那些为国家奋斗过的人失望！”
肖扬看着项青山坚毅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责任感，郑重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