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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纤咬了咬嘴唇:“他,讲得怎么样?”
文俊沉默片刻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周一的第一节课,高校长和陈老师都前来为他助阵。陆老师也确实将自己所能发挥的都展现了出来。可以看出,这堂课他做了精心的准备,同学们也算是尽力配合,然而,上出来的感觉,却还不是那个味儿。”文俊不自觉地摇摇头,脸上流露出一种无奈的苦涩,“本来,陆老师一开始也尊重咱们班的习惯,让大家不举手就发言。可大家突然之间就没了想表达的欲望,最终,几个不想让他冷场的同学还是犹豫着举起了手。陆老师怔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你们不是习惯不举手就发言吗?’教室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才有一个极小的声音说:‘我们,只是习惯了在章老师的课堂上不举手。’”
纤纤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是在这节语文课上,有人第一次提起了章老师。”文俊接着说道,“大家在凄然之余,也有些担心陆老师的反应。谁知陆老师却很坦率。他诚恳地对大家说:‘我承认,我不如章老师,远远不如。我没有章老师的水平和能力,所以也不能给大家呈现出以往那般热烈活跃、精彩纷呈的课堂,真是对不住大家了。不过语文,咱们终究还是要学的,章老师也不希望大家停止学习的脚步。所以以后,我还得勉为其难给大家上课,也希望大家尽最大努力保持学习语文的热情。我会尽力吸收章老师讲课的精华,但他的大家风范,却是无法复制和超越的,若勉强模仿,最终也不过是东施效颦。所以,我必须量力而行,按照自己的风格授课,也希望大家尽快适应这种风格,而把过去的语文课堂,作为最珍贵的回忆永存于心。’说完这番话,陆老师的眼里闪动着泪光,同学们也都潸然泪下,就连坐在后排的高校长和陈老师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大家都知道,以往的那个生动的,精彩的,充满着思维的交锋、灵感的碰撞和情感的共鸣的语文课堂,再也没有了,永远也不会有了。’”
纤纤蓦地咬住嘴唇,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中。文俊怜悯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说下去:“陆老师还利用上一个双休日的时间来到学校,把章老师布置的最后一篇作文批完了。周一早自习,我把作文本发下去。大家惊讶地发现,这次作文的分数不仅普遍提高了,而且评语也中规中矩,有缺点也有优点,优点的比例还要大于缺点。不知怎的,大家突然对这样的批阅方式感到极不适应,似乎一个走路的人突然找不到路标,不知该往哪里走了。陆老师大概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惭愧地对大家说:‘我研读了之前章老师对大家习作的批改,他的批阅方式,是以极精准的问题剖析和极出色的文笔表达为根基的,对不起,我没有这样的能力,所以也做不到这样的批阅。况且,这样的批阅方式也给章老师带来了灾祸,我实在不愿重蹈覆辙。”文俊的语气突然变得尖锐而略带嘲讽,“纤纤,你放心吧,以后你就是抄鲁迅的文章,也没人给你判零分了,没准还能得全班最高分——篇篇都是最高分。”
说完,他以一种豁出去的姿态直直地看着纤纤。出乎意料的是,纤纤却并无恼怒之色,她只是用那双大眼睛哀伤地看着文俊,目光中满是悔恨与痛楚:“文俊,你用不着这样冷嘲热讽。我知道,你和同学们都恨我,陆老师这样说,其实也是在替章老师出气。如果我真的回去上学,不管是哪位老师来评判,我今后的作文恐怕只会有一个分数——一百分。语文组的那些老师们,一定会用这个分数,让我羞死、愧死、悔死。”
文俊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往日骄纵任性的纤纤,现在竟然如此懊悔而真诚。一时间,他心中涌起一阵惭愧和自责:“对不起,纤纤,我不应该这样对你说话。唉!我本来是来探望你的,怎么还能刺激你呢?”他突然用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脑袋,然后匆忙地转移了话题:“不过纤纤,有一句话你说对了,语文组的老师们如今确实与以往不太一样了。以前我一踏入语文组办公室就头疼,那时他们不仅拼命诋毁章老师,彼此之间也相互勾心斗角。而这一周,我几次前往语文组,竟发现他们不仅全力维护章老师,组内老师也变得团结起来。就拿咱们班的作文来说,直至如今我才明白,学校只要求学生每两周写一篇习作,全校只有咱们班每周都有习作训练,也只有咱们班有两个作文本。陆老师承担两个年级的语文教学,两周批阅三个不同题目的作文实在力不从心。他原本计划停掉章老师自己出题的那个作文本,可李文琛老师却坚决不同意。他表示咱们班失去章老师已经损失够大的了,绝不能再更改章老师习作训练的传统。这既是对章老师的敬重,也是对咱们班学生的负责。后来,经过语文组老师共同商议,决定章老师自己出题的那个作文本由陆鲲老师亲自批阅,学校布置的那个作文本则由李文琛、陆鲲、尹鸿和刘芳四位老师共同承担批改任务。对于这样的安排,大家都欣然接受,没有一位老师抱怨。你说,这是不是奇迹?陆老师还向苏沐阳,也就是柳笛那个班的班长借来了他三年来所有的习作,我的天,一共一百四十七篇!他对每一篇都仔细研读,还把章老师自己出的题目一一抄录下来。看到最后,他不禁感叹道:‘经过这样的训练,作文水平不想大幅度提高都难!’”
纤纤微微垂下眼眸,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语文组老师的变化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她这一段的所见所闻,要远远比文俊丰富得多。较之这份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更心疼的是章老师对学生那份深沉的付出。她知道,批改作文是最让语文老师头疼的工作,有的语文老师甚至用“哭”来形容批作文的感受,把“又批完了一本”称作“又‘哭’完了一本”。然而章老师,却主动增加一倍工作量,只为扎扎实实地提高学生写作水平。可曾经的他们,却并不懂得珍惜,甚至怨声载道,直至失去这一切,才幡然醒悟,却为时已晚。
“另外,我发现语文组老师的精神面貌也有了不小的变化,尤其是尹鸿老师变化最为明显。”文俊继续说道,“周二咱们学校进行了月考,你信不信,咱班虽然耽误了一周的语文课,月考语文成绩依然取得了第一名。周四语文成绩下来后,我去语文组抄分数,发现尹鸿老师正在那里一张一张地分析他教的两个班的试卷,还拿咱班的试卷做对比。这次他们班的成绩依然不理想,可奇怪的是,他的脸上已没有了先前那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平和,只是单纯地、冷静地剖析教学中的得与失。更绝的是,陆鲲老师居然也在一旁帮他分析,既分析尹老师班的试卷,也分析咱们班自己的试卷,李文琛老师有时也来参与讨论。其他的语文老师也在专注地进行试卷分析,他们或是一个人冷静思考,或是两三个人热烈讨论,所探讨的只有语文知识和教学方法上的问题,没有掺杂任何其他因素。看到这种情形,我简直呆住了,甚至忘了和老师们打招呼。就在这时,高校长进来了,环视了一圈办公室,笑着说了一句:‘语文组的面貌真是焕然一新啊!’不得不说还是高校长会说话,这要是我,非得傻傻地问一句:‘这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语文组的老师们也会听音儿,尹鸿老师当时就站起来说:‘高校长,不瞒您说,以前是我的眼界太狭隘了,天天就只盯着自己那点子蝇头小利,整天心浮气躁的,总想怎么压别人一头,根本静不下心来教书。如今抛开了那些功名利禄,把目光聚焦到学生身上,一门心思就想着怎么上好课,教好书,我竟发现,我的语文,居然教出些滋味来了。’’李文琛老师也感慨道:‘尹老师的话正是我想说的。当我们放下自身的私利,将目光真正投注到学生身上——不仅关注自己班的学生,也关注全校每一个学生;不仅着眼于学生现在的成绩,更着眼于学生未来的成长——我们的视野就拓宽了,格局就变大了,所有纠结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高校长沉默良久,长叹一声:‘章老师若在天有灵,也该欣慰了!’”
纤纤的嘴角微微抖了抖:“文俊,你还记得章老师说过的这句话吗?看似无解的题,把‘小我’去掉就有解了。其实章老师在文章里也写过类似的话。”她从书桌上拿起那本《海天寄语》,翻到那篇《山巅之上》,递给文俊。
文俊双手郑重地接过来,像捧着一件孤本似的,小心翼翼地翻阅着。看完这篇文章后,他又忍不住看了其他几篇文章,然后合上书,无比珍重地放在桌面上。“纤纤,”他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我怎么觉得章老师此刻就在这个房间里,就在我们身边呢?”
纤纤轻轻点了点头:“我读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以前章老师说过,真正的作家会把灵魂倾注到文字中,他说的就是自己吧。”
“这本书,你没还给柳笛?”文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谨慎。
“柳笛送给我了,连同这张照片。”纤纤指着书桌左上角那张章老师的照片,此时这张照片已经被她镶嵌在一张精美的小相框里了,“她托苏沐阳带了话,说我不必还回去了,她那里还有备份。”
文俊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说一句:“柳笛,真够宽容的。”
纤纤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吐出来。文俊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柳笛周五那天去了语文组,苏沐阳陪她来的。她是来取磁带的。你知道吗?其他语文老师在听章老师的课时,有好几个老师居然把他的课用录音机偷偷录下来,加起来有十多盘磁带呢。高校长周四去语文组,也是告诉他们柳笛要来的消息,提醒各位老师别忘了把磁带带来。我之前和柳笛打过交道,听说她周日就要回BJ,所以特地跑到语文组,想再见她一面。我没想到那些老师居然把翻录的磁带自己留下,而坚持把原声磁带送给柳笛。虽然他们也挺舍不得的,却认为柳笛比任何人都更有资格珍藏章老师的声音。让大家没想到的是,在临走的时候,柳笛突然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真诚地说:‘谢谢各位老师对我这份心意的成全,也谢谢大家在上周的教职工大会上,冒着巨大的风险为章老师勇敢发声,仗义执言。’就在那一刻,办公室突然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其实从柳笛进入语文组办公室那一刻开始,有些老师就已经低下头不敢看她。而如今她这一鞠躬,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老师的心上。尹鸿老师根本不敢直视柳笛的眼睛,他满脸通红,头几乎埋到了领子里,一双微微颤抖的手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角,仿佛要把衣角撕破了;陆鲲老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缓缓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懊悔,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沉重地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自责;刘芳老师眼圈已经红了,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仿佛在努力克制着即将涌出的泪水。其他老师,无论站着的还是坐着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深深的悔意。有几个老师相互对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仿佛在无声地交流着内心的愧疚。最终,李文琛老师在一片静默中站了起来,用无比沉痛的语气说:‘柳笛,你的感谢,实在让我们所有人无地自容。说实话,我们配不上你的这份沉甸甸的感谢。章老师身为语文组的一员,我们不仅没有好好保护他,反而加入了制造和传播谣言的队伍,肆意地污蔑、诽谤、诋毁他,甚至成了这支队伍的排头兵和骨干力量,最终酿成了这场无法挽回的悲剧。可以说,我们每个人都是杀害章老师的凶手和罪人。那些所谓的仗义执言,不管冒着多大的风险,也无法弥补我们的罪过。我们对不起章老师,也对不起你。所以今天,作为组长,我恳请你给我们一个机会,允许我们语文组全体老师表达对章老师和你的深深歉意。虽然这句道歉来得太迟了,无法挽回大局,但我们依然要说出来,不是为了乞求你们的原谅,而是为了我们心底那份被章老师唤醒的底线和良知。’说完,他扫视了一眼周围的老师,所有的语文老师都默默地站了起来,向柳笛深深地鞠了一躬,说了一声:‘对不起!’这声‘对不起’有先有后,有轻有重,但每一个声音都充满了懊悔与内疚。而当他们抬起头来时,我发现,每一位老师的眼中都闪动着泪光,有的甚至已经泪流满面。”
纤纤的心不知所以地颤抖起来,如同被人轻轻触碰后晃动的钟摆。语文组老师的那份愧疚和忏悔,与她这一周的心境产生了奇妙的呼应。“柳笛有什么反应?”她轻声问道。
文俊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柳笛的身子突然晃了晃,一旁的苏沐阳赶紧扶住了她。她用了好一会儿的时间稳住了自己。然后,她平静地对大家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怨不了哪个人。章老师也没埋怨过任何人,更没有埋怨过对他过于苛刻的命运,所以大家也不要过于自责了。不管怎么说,章老师用生命,换来了大家的觉醒,换来了大家向恶势力宣战,维护良知和正义的勇气,也换来了一中如今的风清气正、朗朗乾坤,他若看到这些,想必也会欣然接受大家的道歉。只是,洪水泛滥之际,每一滴水滴都不是无辜的。我只希望章老师的悲剧不会在第二个、第三个人身上重演。听苏文教授讲,章老师生前曾说过一句话:‘当真相被层层迷雾所笼罩的时候,我们最底线的善举就是闭嘴。’如今我把这句话送给各位,望大家三思。’说完,她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文俊说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纤纤。纤纤没有注意他,只是怔怔地望着桌角那张章老师的照片,好久,才低低地说了句:“柳笛,的确配得上章老师对她的爱。”
文俊的眼里突然燃起一抹赞赏和感动的光芒。“纤纤,你长大了。”他由衷地说,“你终于肯叫一声‘章老师’,而不再对他直呼其名了,甚至开始正确地看待他和柳笛了。看来,高校长说得对,你真的开始忏悔和改变了。”
“高校长?”纤纤身子一颤,“他,什么时候说的?”
“就在周一第一节语文课之后。”文俊解释说,“下课后,高校长和咱班同学聊了很多,其中就提到了你。他告诉我们你改变了不少,甚至敢于和伤害章老师的人抗争。他还让我们不要把怨恨都归咎于你一人,其实很多人都曾无意中伤害过章老师。他对我们说:‘请大家想一想,你们自己,难道没有在背后议论过章老师吗?难道没有曾经相信和传播过那些谣言吗?’这句话让大家都羞愧地低下了头。所以这几天,在背后埋怨你的人也少了很多。”
“是吗?”纤纤难以置信地追问了一句,“你们,真的不恨我了吗?”
“要说一点不恨,好像现在还做不到。”文俊抓抓脑袋,还是说了实话,“但肯定不像以前那样恨得咬牙切齿了。其实这一周,同学们更多的是在反思自己。不说别人,就说我自己。其实,作为课代表,我是咱班所有同学中从章老师身上受益最多的一个。就拿帮章老师批作文这件事来说,每一次习作训练,别人只能从自己被章老师批阅的那一篇作文中获得启发,得到提升,而我却从全班五十篇作文的批改中都能汲取丰富的营养。章老师一共对我们进行了十次习作训练,我们俩共同批改了五百篇作文。别的不说,单说在章老师逐字逐句修改的过程中,我的语感就有了极大的提高。陆鲲老师就曾对我说,上次习作,我的文章是全班语言最自然最流畅的。可是每次帮章老师批作文的时候,我不仅不感恩,还带着一肚子的诅咒与怨气,甚至为此在背后说了章老师不少坏话,对关于他的那些谣言也深信不疑并津津乐道,现在想起来,我那时真他妈的是个混球!”文俊突然用拳头狠狠地砸着自己的脑袋,一连砸了好几下,直到纤纤拼命拽住他的手才停下来。“纤纤,你知道吗?”他继续用哀伤的语气对纤纤说道,“章老师离开的那一天,在分别的时候还对我表示了感谢,甚至还冲我笑了一下。我当时就后悔万分,现在更是连肠子都悔青了。如今,没有人需要我帮他判作文了,我永远失去了这珍贵的锻炼机会。直到现在,我送作业还经常走错了地方。那间小办公室已经不上锁了。高校长征求了老师们的意见,决定让办公室保持原样,除了那盆茉莉花被柳笛搬走了,那些作文本搬到了陆老师的办公桌上,其余一点没变。高校长甚至还把打扫办公室卫生的任务交给了我。每天中午我都要去那里把办公室打扫干净,然后就坐在章老师对面的那把椅子上发一会呆。有时我会突然觉得章老师就坐在我对面,正静静地等着我给他读作文……”他突然说不下去了,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里涌出,顺着脸颊流下来。他突然扑在椅子背上,把头埋在臂弯里。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眼睛红肿,脸上还带着泪痕。“纤纤,”他用沙哑的声音说,“人,为什么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后悔?我们曾经那么无知,又那么自以为是,我们一起把章老师推下了深渊,如今我们知道自己错了,却什么也挽救不回来了。”
纤纤的大眼睛里也迅速地蒙上一层泪。“是啊,你说过,我们谁都回不去了,”她凄然地说,“而我,更是如此。我不是组成洪水的水滴,我是掀起巨浪的风暴。每一滴水滴都不是无辜的,那风暴更是罪魁祸首了。即使你们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自己。我会在道德的审判台上,被自己的良心时刻拷问,一生一世都不得翻身。”
文俊看着眼前这个曾经那么骄傲自负,如今却在巨大的痛悔中备受折磨的女孩,不知怎么就滋生出一种怜悯的柔情。“纤纤,别把那么多的枷锁都往自己身上套,”他不禁劝慰起纤纤来,“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所以也用不着你一个人来承担后果。虽然你的某些举动是挺过分的,但好在没有做出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之类丧尽天良之事,只是太任性太冲动了。如今你已经真诚悔过,相信大家也会逐渐接受和原谅。毕竟,我们谁都有错。高校长说,反思过去是为了更好地面对未来。我们既然无法改变过去,那么就一起面对未来好了。”
纤纤仿佛被狠狠地劈了一刀,身体猛地一颤,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文俊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自己好心的安慰竟然取得了这样“惊人”的效果。“纤纤,你怎么了?我哪句话说错了吗?”他扶住了纤纤的肩膀,一张脸已经急得通红。
过了好一会儿,纤纤才缓缓回过神来,眼神中渐渐浮现出一抹痛苦与哀伤:“文俊,如果我真是那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之人,你还会接受和原谅我吗?”
“你怎么能是这样的人呢?”文俊脱口而出,“是,同学们背后议论过你,说你骄纵任性、自以为是、总以自我为中心,恨不得天下人都围着你转……但从来没有人说你有坏心眼儿。再说了,章老师又没对你有什么特殊的恩惠,又怎么谈得上恩将仇报呢?”
纤纤苦笑了一下,那笑容在泪水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苦涩:“也许,我比你们想象得更坏呢!所以以前的我,从来不愿意面对过去,而现在的我,更没有勇气面对未来。”
文俊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什么,客厅里那个巨大的落地钟突然敲响了,整整十二下。文俊猛地一拍脑袋:“哎呀!这么快就到中午了!我得赶紧回家,还有一大堆作业没做呢!”他突然握住纤纤的手:“纤纤,周一就来上学吧。高中功课紧,耽误时间长了可就跟不上了。”
纤纤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送你。”
文俊轻轻地叹了口气,拉开了房间的门。客厅里站着爸爸和妈妈,他们似乎刚刚买菜回来。妈妈热情地挽留文俊:“中午留下来吃饭吧!纤纤她爸特地买了一条鱼,他做鱼可好吃了。”
文俊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厌恶,他甚至都没有试图去遮掩:“不了,我妈妈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叔叔阿姨再见!”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那,以后常……”妈妈那个“来”字该没说出口,就被“砰”的关门声打断了。
两口子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互相对视了一眼。爸爸尴尬地咳了两声,语气中竟没有多少不满的情绪:“这小子,倔得可以啊!真不愧是章玉教出来的学生!”
纤纤没有搭理爸爸。她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文俊拎来的兜子里拿出一个苹果,擦干净,放在嘴里咬了一口,一时间竟辨不出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