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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凉王一直驻守南境，在京中时日不多，本宫与你母亲仅有一面之缘，那时便觉得她容色绝姝、惊为天人，如今见了你，只觉得你母亲都要被你比下去了。”
“贵妃娘娘谬赞，臣女实不敢当。”
裴贵妃执起青城的手，带她在贵妃榻入座。
“近些年，太后时常梦到先帝，醒来后悲痛难抑，次次都会大病一场，只有先帝的遗物能缓解一二……郡主将春猎图献给陛下，陛下当日便让人送去长信宫，太后欢喜异常，当即便命人挂了起来，你这贺仪可算是送到陛下和太后心坎上了。”
她轻拍两下青城的手背，又道，“今日宣你来，是有件要紧事。往年万寿节前，太后和陛下会带着一众皇亲贵戚、朝臣眷属去瑶光寺祈福祝祷。今年事有例外，太后旧疾复发，前几日才好些，此次瑶光寺祈福断然是不能去了。陛下仁孝，要留下侍疾，本宫自然同陛下一道，何况万寿节在即，庆典议程万般头绪，本宫也走不开。陛下已下旨，让珩王和太子领着一众宗亲臣子前往瑶光寺，陛下说了，让你同去，你不必担心，到时太子和瑶安会同你一道。”
这时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青城，你总算来了，你若再不来，我可就要去府上找你了。”
话音落，从殿外走进一位女子，她身穿绯色曳地水袖对襟长裙，外面罩了一件同色的纱衣，皮肤莹白，杏眼桃腮。
青城起身，对着女子行礼：“臣女见过瑶安公主。”
瑶安公主乃裴贵妃所出，从小与太子一处长大。
瑶安一把将她拉起：“当年舅父与平凉王极为投契，咱们两府也常有往来，你我之间，不要见外才好，以后私下里你无需拜我。”
瑶安口中的舅父是裴贵妃的兄长襄国公裴渊，他曾是平凉王部曲，追随平凉王四处征战，功勋卓著。
裴贵妃笑意舒展：“不是让你去清曜宫看你皇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儿臣才到宫门口就碰到骆统领，说是父皇召见皇兄，似乎是为了万寿节庆典一事，皇兄随他去了紫宸殿，我只好先回来了，不过皇兄说了，等会就来看母妃。”
提及太子，裴贵妃的兴致明显高起来。
“说起来，你皇兄当真不易。你父皇给了他接待各国使臣的差事，他每日里忙得不可开交。今年的万寿节庆典非比寻常，齐邕、丁零和悉渠几个邻国都遣了使团来观礼，就连柔然都派人送来贺礼，夜宴结束，太子还要陪同陛下登上凤阕朝晖楼与民同乐呢。”
正聊得尽兴，内侍刘忠走了进来。
“娘娘，紫宸殿那边传来消息，说陛下刚刚召见了几位大臣，提出让怀王也一并登上凤阙朝晖楼，参加万寿节庆典。”
“什么？”裴贵妃笑容凝滞，一脸愕然，“大魏自开国以来，凡遇盛大庆典，皇子中只有太子才能登上凤阙朝晖楼，陪同皇上与万民同乐，未曾有过亲王登楼的先例啊。朝臣们怎么说？就无人提出异议吗？”
刘忠迟疑片刻，不敢隐瞒：“并未有朝臣提出异议……”
裴贵妃右手扶额，肩膀不住地起伏，袖中的拳头缓缓攥紧：“陛下一向偏爱荣妃，这些年更是不断重用怀王。如今为了怀王，陛下竟不惜违背祖制，而整个朝堂，竟无一位臣子替太子说话！”
魏帝专情荣妃多年，为此不惜废掉太子生母沈皇后，将她降为宜妃。宜妃去世后，后宫凋敝，如今仅裴贵妃和荣妃两位妃嫔而已，成年皇子也只有太子和怀王。前些年，魏帝不断进封荣妃的母族，荣妃的表兄薛崇之被加爵为夏阳候，负责掌管拱卫京师三军之一的骁骑营。怀王在朝中声望日盛，朝臣们也愈发看清形势，那便是恩宠与实权尽在荣妃与怀王手中，裴贵妃与太子不过空有威名罢了。
刘忠低声劝慰：“贵妃娘娘息怒，依老奴之见，朝臣们未必觉得此事合理，不过事发突然，朝臣们不及反应罢了，太子殿下机敏聪慧，定有应对之策。”
裴贵妃拧眉沉思，过了片刻，攥紧的拳头蓦地松开拍在软塌的扶手上：“不对，万寿节的议程一早便是拟定好的，陛下若早有此意，何必此时才表露，定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才让陛下改了主意，去查，现在就去。”
刘忠领旨，疾步出了上阳宫，约莫一刻钟，匆匆返回。
见他入殿，裴贵妃从贵妃榻上立身而起，道：“如何？”
刘忠飞快地瞥了青城一眼，迟疑片刻，道：“奴才问了紫宸殿的常喜，据他说，是陛下听闻青城郡主呈献春猎图是受了怀王提点，陛下夸赞怀王仁孝，故而如此……”
此话一出，裴贵妃蓦地望向青城，一双杏眼紧紧盯着她，目光陡然变得凌厉，但很快，她眼眸轻闪，收回目光，垂眸轻抚袖口镶金的刺绣。
“真没想到，青城郡主入京不过月余，便与怀王走得如此之近，本宫竟不知，这平凉王府何时竟投向了怀王。”
裴贵妃声音不大，但言语中透着彻骨凉意。
青城脑中嗡然一片，但面容平静，她缓缓屈身，跪倒在地，心中迅速盘算起来。
朝中两位成年皇子不睦久矣，早不是什么密辛，瞧今日情形，陛下应早就动了让怀王一起上凤阕朝晖楼的念头，只是碍于祖制按捺不发罢了，春猎图明显就是个说辞，明眼人一看便知，可裴贵妃身在其中，一时竟难以堪破。
她拒绝卖春猎图给怀王，只怕早就得罪了他，献春猎图给陛下，不过是为了自保，可此事无法明说。裴贵妃话里话外都将平凉王府牵扯进两个皇子的争斗中，她本该辩解几句，可苦于不知此事是否还有其他隐情，只怕说了什么让局面更糟，但又不能一直默然不语，正在进退维谷之际，宫婢岫玉匆匆入殿，说太子殿下来了。
很快，一个身材颀长、英姿隽迈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青城明显感到落在她身上如芒的目光移开了，不由的长舒一口气，但转念想到太子只怕是也误会了她，刚落下的心又高悬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