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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伯伯,不用担心我,您和大家都回去吧,我只是在山上住习惯了,想回去看看,大家对我的帮助已经够多了......”星陨站在青云峰上山的小石路上,对前来挽留的桃源乡的居民们表达谢意。
“但仙长的道观还没有彻底的修缮好,小仙人还是在村里多待些时日吧,我们都是淳朴的乡里人,不需要存在芥蒂;我也会让娃娃们手脚再麻利些,待到道观恢复原貌,再离去也不迟呐。”在亲身经历过那天的雷劫震撼后,桃源乡乡长已经对于山上回龙道观的相关事物充满了敬畏与膜拜,更何况眼前这个成长期漫长、仅仅是启灵初期就拥有了不凡气势的年轻人。
......
几日之前,星陨在经历了此次天劫变故以来,他就变得非常沉默——当时睁开双眼,从沉迷中醒转过来,感知中不是那个熟悉的小屋和问候,而是围在床前的一群带着焦急和庆幸的村民们。少年的眸光闪烁,心底浮现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努力的寻找记忆里最珍重、也最温柔的身影:“慕云伯伯、青年二虎、一些认识却叫不上姓名的叔叔婶婶、邋遢的屠夫、炒糖的婆婆......”
星陨有些慌张的问出他最为关切的疑问:“云伯伯,我的爷爷,他在哪里呀?我怎么会在村子里?”
刹那间,这间简朴的小屋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安静的落针可闻。渐渐地,有人开始叹息,有人开始啜泣,直到那个向来直率、不擅长隐藏心思的二虎开了口。这个曾经的死对头,现在长成了精壮青年,虽然自身修为没有什么长进,但已经可以独自一人外出赶海打渔,做到两三个大人才能完成的事。近来听闻他还与某个女子定下了媒约,在道观门前的那棵琼浆碧桃树王上,成片宛若红霞的姻缘结中,就有属于他的一枚。
“阿、阿陨,仙长他......当时受了很重的伤,被一个不知名的彩衣仙人带走了,到现在也不知去向......”二虎悲伤的讲,渐渐地他满脸通红,激动地喊道:“但仙长一定会没事的!他那么的强大!阿陨,我们大家会保护好你。”
星陨能理解这个直来直去的好友的真诚关怀,但他还是抵不住确定心中预料的那种沉重感——修士所面对的劫难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而足以让修士受伤昏迷的更加极为罕见,那属于“鬼门关”的范畴,熬过去脱胎换骨,熬不过去身死道消,不外乎这两种结果。少年顿时被抽走了浑身的气力、双眼失去焦距,耳朵嗡鸣,脑海里似是有千百的高楼接连坍塌。
“阿陨~陨哥哥~”在乡亲们的惊呼里,这个失魂的年轻人缓缓向后倒去。星陨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失足的溺水者,在一片黑暗中听不见、看不见;他越沉越深、却沉不到底;他想伸手去抓,却够不到;他想发出嘶吼,又发不出声;他的眼泪就像水中涨破的泡沫,撕心裂肺的无声无息。一切是那样的无济于事、无能为力......
等到星陨再次醒转,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他如同一具断了线的傀儡,浑浑噩噩的走出房间,走出院落,漫无目的的朝前迈步。桃源乡乡长及时制止了等候在外的众人的妄动,并痛苦的摇了摇头。
“整整八十一道天雷啊,八十一道,全被仙长独自抵挡破散在虚空中,没有一丝脱落下......否则我们如今有谁能活得?”到最后,他几乎是在用舌尖把语言从齿缝中挤出来一般。终于,有脆弱的人再也不能忍受,痛哭出来。
而星陨仍然是对四周不闻不问,默默地行走,一直到桃源岛用于出海的小码头他才停下。少年坐在一根残破半埋的船木上,呆呆注视着前方的潮汐,涨涨落落;夜空的月光洒落,霜白了沙滩,也清冷了他的内心。他不自觉的蜷缩了下双肩。
纵使你再血脉高贵、天资不凡,在无情的大道之下,也不过是这沙滩上的足迹,被水一冲,也就了无痕迹了。修士啊修士,被普通人奉若神明,与天地相争,可到头来又有几人真的能争得过?一遍遍留下“脚印”,只是为了一遍遍的被潮汐所抹去吗?
这是星陨第一次对修行的路和道,产生了自己的思考与发问,这些也将会在未来的日子,对他的成长和行为,产生深刻的影响——蝴蝶的翅膀已经扇动,只需要静静等待风暴的到来。
“还去山下赊账,【浩然诀】罚抄二十遍、又在铭刻阵纹的时候发呆?传家戒尺伺候、睡觉不要老蹬被子,也不怕着了凉......”这一段段熟悉而温馨的叮咛唠叨,却再也无法见到说出它的人。
星陨将一枚黑色的鳞片视若珍宝的轻轻取出,握在手心里,又捂到胸口,试图用自己的温度退却它的冰冷;就像少年内心一样,【苍龙逆鳞】也同样黯淡无光。在一次次的注入灵力、悲声呼唤无果后,星陨陷入了绝望。
“爷爷,陨儿不傻,陨儿其实早就知道,您和影龙尊者是同一个人......您究竟在顾虑什么?费尽心思的隐瞒自己的身份过往,陨儿只想让爷爷真正的开心,我会配合您假装天真,假装一无所知。”少年在月光下对着鳞片独白:“不管您面对着什么,杀人无数也好、举世皆敌也好,您都是陨儿的爷爷啊......陨儿想启灵,想要快快成长,真正的能帮到您,可到头来......”
星陨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说出了深藏在心底的秘密。他的眼泪像决堤的一般不争气的滴落。他非常不情愿被旁人目睹自己脆弱无助的模样,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倔强】。少年只好用快速的呼吸来遮掩,并把牙齿咬的吱嘎作响,但万钧的伤痛压的他喘不过气,他是真的渴望哭出声!
突然,星陨抬起手,将手掌紧紧的咬在嘴里,把呜咽声狠狠地堵在喉咙里;泪在滴、血在滴,最后都汇集到手心的逆鳞里......一切都痛的不为人知、悄无声息。
“爷爷,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就这样,从黑夜到黎明,少年身后的饭菜凉了又换,远处守望的人也倒了几班;眼里的泪水干涸,手心的伤痕愈合,内心的蚕茧包裹。星陨终于是在三日后的傍晚站起了僵硬的身体,他的身影被血红的夕阳拉的很长很长,一步一个脚印朝着那个熟悉的方向归去。
......
“慕云伯伯,不要再叫我仙官什么的了,太生分,还是叫我陨儿吧。”
老人张了张嘴,几次的欲言又止:“陨儿,都会好起来的,仙长他也肯定会平安归来的,莫要提前熬垮了自己的身子。”
“我都知道的,没事没事,大家赶紧回去休息,别再耗在我身上啦。”少年淡淡的微笑劝说。
“阿陨!”精壮的二虎想上来继续挽留,却被星陨一个灵巧躲闪,搂住了胳膊:“哎呀呀,这身腱子肉着实是让人羡慕,放心放心,我会好好的,我还要去找你讨几杯喜酒喝来着;何况我们的约定比试一直没有结果,不要被我嗖的超过了!”看对方依然想要说些什么,星陨一个闪转退身,无赖的笑嘻嘻说:“我认床的,今晚不回山上睡,会失眠的~”
乡长老人看着这个历经变故,却依然洒脱的少年,心里如同针扎一样不是滋味——一个天性未泯的孩子,仅仅是几天时间,就给自己戴上了仿若常人的笑脸,这层伪装的背后,究竟丢掉了多少、又舍弃了什么?
......
“吱嘎,”推开回龙观修缮了一部分,还没有雕纹上漆的大门,踏入记忆里最熟悉的功德殿,这里除了规模建制和以往的一点没变,却是让人感到冰冷又陌生——屋子塌了,可以重建;人心伤了,缝补得再天衣无缝,也会留下疤痕。这殿里空荡荡的,曾经的石刻雕像,都被那场天劫毁去,只有一张新摆放的供桌、铜炉,和几个用来跪拜的蒲团在。那铜炉里的香火十分鼎盛,袅袅的香烟缓缓地向空中纠缠、升腾。星陨的心里一暖,他明白村民们的虔诚是为了谁,又是为了什么而跪拜祈祷。
他把蒲团拿过来垫在头下,侧身躺到坚硬的石板上,并努力的像只刺猬,蜷缩成一团,将逆鳞贴在额头,脑海里回忆着发生在这里的点点滴滴。少年的肩膀轻微的颤抖,像是着了凉。
深夜,在星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他好像感知到有一个陌生人开门走了进来,并慢慢的向自己接近。那个人很轻柔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而后躺下轻轻地拥抱住了自己,那种感觉很是温暖。一阵香风拂面,他的耳畔依稀记得,陌生人说了些不知名的话语:“我的弟弟......如你一般......”
星陨没有刻意地去纠结这个陌生女子是谁,只知道她没有恶意。此时的他,心里唯一的执着信念就是:“爷爷,你一定没事的,等我去接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