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四年,董何二宫相争。何后落于下风,颜面尽失。
何后还至内宫,气愤不过,连夜便召兄弟何进入宫,令其设谋,陷害董太后。
何进未料一日之间竟生此风波大变,又被妹妹催逼不过,只得回至府中,急召朝中三公共议,又唆使亲弟何苗,与廷臣联名奏劾董太后种种不法。
三公及诸臣因国舅握有兵权,只得奉命,搜肠刮肚,拼就一道奏章呈上。其疏略云:
董太后向居河间,原系解渎亭侯刘苌藩妃,被灵帝迎入皇宫,屡为不法之事。尝使中常侍夏恽、永乐太仆封谞等,与州郡官府相互勾结,垄断天下珍宝财货,卖官鬻爵。所得财赀,全部送进董太后所居永乐宫,且生性悭吝,致天下黎民涂炭。今依汉室惯例,藩国王后不能留居京城,请将董后迁回河间,就其封国。社稷幸甚,万民幸甚。
次日上朝,何进出班,即将奏章呈报少帝,请求施行。何后见此奏章,即刻准本,张让等也无法反驳,没有话说。
于是诏命准行,派兵包围董重府第,追索骠骑将军印绶。董重却是个胆小如鼠的将军,竟然吓得关上屋门,上吊自杀而死。
董太后闻说兄弟死了,知道无望,由是卧床不起,一月后亦因忧虑恐惧,发病而死。
何进命将董太后棺柩送回河间,与其夫刘苌合葬于慎陵。
张让、段珪见董后一枝已废,遂以金珠玩好等物结交何苗并其母舞阳君,请其早晚于何太后处善言遮蔽;一面却又流言于外,言大将军何进鸩杀董后,欲谋大事。
于是民间百姓盛传,都认为董后是被何氏兄妹所杀。
司隶校尉袁绍听了这些流言,不由大惊,又力劝何进,不如趁机尽杀张让等权宦,以灭谣言,并永绝宫中后患。
何进禁不住袁绍一力撺辍,入宫禀明妹子何太后,说明欲尽诛中涓阉人。
何太后受了母亲及兄弟何苗蛊惑,心中认定张让等是好人,遂为之辩护道:中涓宦官统领内宫禁省,本来就是汉家故事。张让被先帝称为阿父,举社稷之重以任之,此事天下人亦尽皆知晓。今先帝新弃天下,我兄妹鸩杀太皇太后之流言未泯,便又欲诛杀先帝旧臣,是何道理?此举非但不能重于宗庙社稷,亦对少帝及我何氏名声不利,此事万万不可。
何进听了太后之言,唯唯而出。
袁绍上前迎问:大事若何?
何进:太后不允,如之奈何?
袁绍:可速发大将军令于天下诸侯,命进京勤王尽诛阉竖。此时事关紧急,可以先斩而后奏,不容太后不从。
何进以为只要不是自己亲自动手,又能尽诛权阉,而不为太后责问,便谓两全之策。
遂大喜叫绝:此计大妙!
当即便令主簿陈琳:即刻撰写檄文,发至全国各镇,召赴京师,勤王除奸。
陈琳谏道:今蹇硕伏诛,西园八尉及禁军皆归于大将军。行权立断,杀此阉宦,便如鼓洪炉而燎毛发,何所不能?若召各镇刺史带兵入京,变生肘腋,怎生是好?
何进听了此言,又转为犹豫不决。
典军校尉曹操上前谏道:陈主薄所言甚是,不可召外兵入京。若将军不欲手刃群阉,则除元恶张让等人,只需捏造一个罪名,但付一两个狱吏足矣,何必引狼入室?
何进更不能决,转身看向袁绍。却见袁绍只是冷笑,显是笑他耳软心活,没有主意。何进脸色一红,决心已定,将曹操厉声喝退,立命陈琳:休得啰嗦,发檄各镇!
陈琳无奈,只得撰写檄文,用了大将军玺印,发往全国。
檄文下到天下各镇,当即惊动各州刺史诸侯,各自勒兵进京。只是诸侯路分远近,势力亦各有大小,军马数量不一,有三五千军者,也有万余人者,陆续发兵。
镜头转换,按下朝廷,复说天下诸侯。
西凉刺史董卓虽然屡次征伐黄巾不力,但因结托朝中十常侍,最终得任显官,现统西州大军二十余万,驻扎河东郡,常有不臣之心。
当时接到大将军何进檄文,董卓心中大喜,当即升帐,遍示诸将道:我等兵强马壮,老死在这荒漠之地何为?只愁没有机缘进京,此番机会来也。
遂点起五万西凉铁骑,以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为统军校尉,向洛阳便行。又令女婿中郎将牛辅守住陕西,使谋士贾诩佐之。
何进闻报西凉兵来,急使人迎于渑池,以牛酒犒劳。
董卓欲观京都变化,却又按兵不动。
与此同时,檄文传到并州。武猛都尉刺史丁原观之再三,犹豫难决。
字幕:丁原,字建阳,出自贫寒之家,为人粗略,但武勇善射。
丁原始为并州南县丞吏。并州民风剽悍,随黄巾乱者此起彼伏,县官无力镇压,疲于应付。丁原不辞危难,在县中募兵数千,屡与黄巾对阵,常自身先士卒,冲杀在前。
因为屡破寇虏,丁原积功而至并州刺史,授武猛都尉,总领并州兵马超过万人。
此次大将军何进发檄文至并州,专门擢升丁原为骑都尉,并赐执金吾,承袭现任执金吾司马防之职,责其带兵进京,扫除权阉。
丁原见了檄文,遂问主薄吕布、参事张辽:你二人以为如何?
字幕:吕布,字奉先,五原郡人。张辽,字文远,雁门马邑人,聂壹后裔。
吕布正愁没有机会晋升,极力撺掇道:明公勿疑,此乃百年难逢之遇。常言道,功高莫过救驾,计毒莫过绝粮。况且张让等养尊处优,又失了禁军兵权,杀之如同割鸡容易。主公替朝廷及何大将军除了权宦,何愁不得三公之位?
张辽:吕将军说的是。我闻西凉刺史董公已然起兵,并州属其治下,主将已发而部下壁观,恐事后不但获罪朝廷,亦且得罪董卓。请将军早作决断,即刻应召发兵为上。
丁原见二人所说一致,主意遂定,便下令道:命都尉张杨,领兵六千留守并州;吕布、张辽点兵五千,与我同去洛阳。
张杨、吕布、张辽:遵命!
丁原率军南下,兵渡黄河,然后下令火烧孟津渡口,以张声势。火光照得全城皆亮,民宅烧毁无数,百姓哭声震天。
孟津渡口火光大起,早有沿路探马报至京城,告诉值守黄门宦官。
张让闻知,急与同党共议:外兵将至,如其奈何?
段珪:须抢先下手杀了何进,再矫帝诏,阻止外兵入京,我等方能自保。
张让称是,于是命令:于长乐宫嘉德门内,暗伏刀手五十人,你等随我往见太后。
于是十常侍再入后宫,泣告何太后:大将军不听娘娘言语,却听部下袁绍挑唆,矫诏召外兵至京,欲灭臣等。望娘娘宣大将军入宫谕止,如其不从,臣等只就娘娘驾前请死。
何太后被张让等蛊惑日久,哪里知道其中阴谋?听了张让言语,当即降诏,令人飞马出城,阻止丁原人马进京,并宣何进入宫。
何进不知就里,得诏便行。主薄陈琳竭力劝止,何进不听,但令袁绍、曹操:你二人随我入宫,再各选精兵五百,交给袁术统领,布列于青琐门外。
袁绍、曹操应诺,带剑护送何进,到至长乐宫外。
黄门假传太后懿旨:太后特宣大将军,余人不许辄入。
袁绍、曹操正要争竞,何进说道:无妨,你等候在宫门之外,随时听我呼唤可也。
叮嘱已罢,孤身而入,昂然直至嘉德殿门。张让、段珪迎出,左右围住,宫门尽闭,伏甲齐出,立时将何进砍为两段。
张让命将何进首级从墙上掷出,冲墙外高叫:何进谋反,已经伏诛!其余胁从速速弃兵投降,尽皆赦宥,不再追究。
袁绍及曹操见了何进人头,大吃一惊。
袁绍:看来今日之事,不能善罢。我等奈何?
曹操:若能拼却一死,趁势杀了十常侍,尚有一线生机;若是投降阉宦,事后仍不免有灭族之祸。
袁绍信以为然,遂厉声大叫:阉官谋杀大臣!大将军有功无过,素日且对我等不薄。诸将应努力向前,与俺共诛恶党!
何进部将吴匡闻此,便率兵于青琐门外放火,直杀入内庭。忽见何苗提剑而出,遂命禁军:都是这奸贼与张让同谋,害死亲兄,与我斩了!
众军应声上前,不由分说,将何苗乱刀砍为肉酱。
袁术看见宫内火光突起,叫道:与我突入宫庭,但见阉官尽皆杀之,一个不留!
众军应诺,斩关入内,见到宦官便杀。一刹时宫内鬼哭狼嚎,尸横遍地。
袁绍见宦官大半伏诛,便令军士:分头剿杀十常侍家属,不分大小,尽皆诛绝!
赵忠、程旷、夏惲、郭胜四个中常侍被赶至翠花楼前,剁为肉泥。
张让、段珪、曹节、侯览见机得快,急引禁军进入内苑,将何太后、少帝刘辩并陈留王刘协劫去内省,从后道潜走北宫而去。
何太后被张让等簇拥上车出宫,耳听杀声四起,方悟是自己害了兄长何进性命,以至于此,不由悔之莫及。
时有尚书卢植正在外廷值守,见到宫中火起,知道发生事变,立即擐甲持戈,率领护卫立于阁下,挡住车驾,大声喝道:恶贼劫持车驾,欲往哪里去?卢植在此!
段珪拥逼何后过来,见到卢植拦路,回身便走,连部下及天子车驾也都不顾。
何太后见此,拼命跳车逃生,摔了一个趔趄。卢植看见,急命军士救下。
正在这时,只听喊声大起,曹操领着禁军到来。
卢植:孟德来得正好,速命你军,扑灭大火。
曹操:遵命。
卢植复又回头,看见河南中部掾闵贡在侧,遂道:我分一半卫兵与你,速去追袭张让、段珪等贼,寻觅天子还朝。
闵贡:得令。
当即奉命,引兵追出城去。
胡车儿、臧霸此时刚刚赶到宫阙,听卢尚书说到不见了少帝刘辩,二人吃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互使一个眼色,趁乱裹入闵贡队伍,一齐出城,前去寻找少帝。
张让、段珪劫拥着少帝刘辩及陈留王刘协,冒烟突火,连夜奔走至北邙山。
二更时分,只听后面喊声大举,闵贡率领人马赶至,扬声大呼:劫驾逆贼休走!
张让大惊,急令随身禁军迎战,两下里杀作一处,混成一团,不辨彼此。胡车儿和臧霸两杆枪冲入阵伍之中,片刻间杀得人仰马翻。
胡车儿救主心切,如泼风一般杀入阵伍之中。将要冲到帝驾车仗之前,一眼看到张让,不由怒火万丈,催马提枪前冲,无人能挡。
张让见事紧急,怕遭擒不免受辱,遂跳下车来,转身投河而死。
胡车儿杀散车旁护从,掀开车帘看时,见车内只遗下帝服与王服两套,扔在榻上,少帝与陈留王却无踪迹。不由叫一声苦,不知高低。
臧霸飞马已至,问道:皇帝何在?
胡车儿未及回答,闵贡策马而至。因见车旁草丛中蹲着两个车夫,抖作一团,遂以手中马鞭敲打左首车夫头顶,问道:皇帝和陈留王安在?
那车夫抖得愈加厉害,随手指道:被段珪带人,劫持往东去了。
闵贡听了更不怠慢,急忙带兵去赶。
胡车儿和臧霸正要随闵贡去追,却被那车夫立起身来,一把拉住胡车儿辔头,低声道:师兄,哪里去?
胡车儿闻言大喜,于星光下仔细看时,见那车夫不是少帝刘辩,却是哪个?
刘辩屈身将另一车夫拉起,对胡车儿说道:此乃朕弟陈留王刘协。方才你等与张让、段珪对敌之时,我恐被贼人当作人质,便与车夫换了衣服,放他们逃生去了。你们二人来了,这就好了。哪里也不要去,只在车前护卫,等候援军前来迎驾即可。
说毕,与陈留王重归车内,再次换上帝王衣冠,正襟危坐。
臧霸:换衣脱困,陛下机智人所不及。却为何又对闵贡谎称,自己被段珪劫去?
刘辩:段珪那奸贼罪恶盈天,岂能不逐而歼之?朕若显露身份,闵贡一时难辨真伪,定要盘问。稍作耽搁,段贼必然漏网,再难缉索。
臧霸恍然大悟,暗自敬服。
闵贡一路向东追赶,不上十余里路程,果然赶上段珪,因问:天子何在?
段珪:咱家不知。你若饶我性命,便带你去寻。
闵贡大怒,一刀将段珪杀了,悬头于马项之下,复循来路找寻。此时已过五更,天空初现晨曦,竟是乱了一夜。
忽听身后呼声大起,只见司徒王允、太尉杨彪、左军校尉淳于琼、右军校尉赵萌、后军校尉鲍信、中军校尉袁绍,一行数百人马,前来迎接车驾。
闵贡诉说失了少帝和陈留王踪迹,众人正惊慌失措间,一骑快马由西而至。臧霸在马上大呼道:陛下与陈留王在此,令各位大人前往护驾!
王允等人大喜,上前迎着车驾,君臣皆哭。
正待启程回京,忽听北边喊声大作,一支铁骑向南疾驰而来,约有三五千兵马。为首者乃是并州刺史丁原,身后左右两员大将夹护,正是行军主薄吕布和参事张辽。
丁原高叫:前面可是皇帝陛下?臣并州刺史丁原,前来勤王护驾!”
司徒王允和太尉杨彪见了,心中大定,令丁原下马见驾。丁原伏地拜倒,陈留王好言抚慰,命其先使人将段珪首级往京师号令,同时簇拥少帝还京。
画外音:经此一役,十常侍之乱方告平定。先是有洛阳小儿在城内传唱童谣:“帝非帝,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至此果应其谶。
当下车驾返京,前行不到数里,忽见旌旗蔽日,尘土遮天,又有一枝人马到来。王允等不知何处兵马,不由相顾失色。
袁绍奋勇骤马而出,高声喝问:来者何人?
绣旗影里一将飞出,厉声问道:天子何在?
袁绍、曹操等听其问得无礼,俱各惊怒。丁原却已认出,来者正是西凉刺史董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