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郡署,太守官衙。
内室之中,诸葛珪僵卧榻上,遗容面色平静,便若熟睡。
床头放着两封遗书,分别留给瑾、均二子,和远在长安的胞弟诸葛玄。书中讲明少帝身份,声称自己不敢承担天子之父大逆罪名,更不能受天子跪拜之礼,唯有以死避之。遗命兄弟诸葛玄及二子,此后务须并力扶佐少帝,成就复兴汉室大业。
诸葛瑾昏而复苏,见书大哭。史子眇、诸葛亮闻声赶来,各自流泪痛惜。
诸葛珪即死,哀书发到洛阳,二爷诸葛玄心怀悲痛赶回泰山,为兄长治丧。
字幕:诸葛玄,琅邪阳都人,西汉司隶校尉诸葛丰之后,诸葛珪次弟。
诸葛玄初为袁述属吏,受袁术荐表为豫章太守。刘表平定荆襄七郡,就任荆州牧,豫章是属荆州该管。诸葛玄遂奉刘表之命出使长安,上报荆州政事于董卓。
不想行到洛阳,闻说董卓已经伏诛,因此迟滞京师,未定下步行止。
诸葛玄陡获兄长病逝之信,不由大悲。遂令随从先回襄阳,向刘表报说朝中变故;自己则只带领书僮仆从,前赴泰山,照料兄长诸葛圭后事。
回到家中,见到兄长遗书,又听两位侄儿叙述,方知事情缘由始末。当时痛哭难当,即率瑾、亮、均三个侄儿办理丧事,并发讣告于朝廷。
丧期已罢,诸葛玄令三侄除了孝服,遣散仆从,与史子眇商议,就此南下依附刘表。
史子眇自然同意,然而担心少帝一路安危,遂率胡、臧二人,随同南下。
镜头闪回,按下少帝逃往泰山,变身诸葛亮,复说京师洛阳。
蔡七遵奉家主之命送信到玄都观中,骑马回到府中,不见家主蔡邕回来,心下烦乱。
黄昏日落之际,狱吏押送蔡邕尸身还家,说与被太尉王允下狱缢死之事。夫人及女蔡琰抚尸痛哭,几度昏厥,哀毁愈恒。
蔡七顿足号哭,当下拔剑长啸,便要冲进太尉府内,去与王允拼命。
何氏夫人急忙止住,劝了半晌,蔡七这才恨恨而罢。夫人遂命女儿蔡琰起草作表,来日上奏皇帝,乞送丈夫蔡邕骸骨还乡,回归原籍陈留。
献帝览奏,叹息良久,亦恨王允下手之狠,即下诏赐钱十万,准其家人扶灵还籍。
何氏夫人即摆灵堂设吊,一边令蔡七收拾行李车仗,访寻买主典卖府宅。直待五七过了,即辞别京中故旧臣僚,扶灵启程还乡。
蔡琰与母亲离了长安,一路上频频回首。想起十五年前亦曾走过此路,争奈彼时玩伴史侯刘辩已被李儒害死,从此阴阳相隔生死陌路,此生再也不能相见。
在车上且走且想,回忆刘辩当年音容,不由流下泪来。
闪回结束。一道残阳映照淘淘黄河,赤红如血。
镜头转换,按下洛阳,复说关中。
董卓即死,部将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率部逃居陕西,使人至长安上表求赦。
献帝将求赦之表递予王允,就回太尉意下如何。
王允反复权衡,主意不定,忽然想起白起坑杀赵国降卒之事,遂断然奏道:西凉之兵向来剽悍,自两汉以来动辄造反,未曾停歇。其三万大军跟随董卓东来,犯下恶逆大罪,如全部赦免不究,恐反至猜疑恐惧,以为朝廷欲收而杀之,更速其变。不如惩其女婿牛辅,并帮凶李傕、郭汜、张济、樊稠,余众皆不问罪,委以关东诸侯中能者辖之为妥。
献帝点头,又问吕布:卿意如何?
吕布本意只杀牛辅,赦免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四将,收为自己心腹羽翼。因见王允杀意已决,恐其多疑,于是奏道:太尉所言是也。臣另有本奏,乞望陛下允准。
献帝:尽管奏来。
吕布:除贼讨逆,莫大之功。前所没收董卓财物,臣请赏赐公卿将校,以酬功臣。
献帝未答,王允已经大疑,斜睨吕布一眼,向上启奏:此计万万不可。董卓揽政数载,将旧都洛阳富户扫荡净尽,积此货资,以致天怒人怨。长安残缺,多处需要重建,禁军衣甲皆蔽,兵甲不备,士民无食,皆陷饥寒。温侯但知施惠众卿诸将,不惧惹怒天下乎!
吕布:太尉息怒,下官焉有此意?
献帝:太尉是老成谋国,所言甚是。董氏所积赃款,自当用于社稷,不必再议。
当日朝散,吕布恨恨还家,心中怀恨王允。自此之后,王允只因平日看不起吕布,只以剑客武夫待之,因耻于同掌朝政,故凡吕布所请,尽力为难。
究办李傕等诏书尚未及发出,早有董卓余党探知朝廷意图,遣使飞马回至陕西,报与牛辅、李傕、郭汜等人,说王允要尽杀西凉诸将。
牛辅览书大惊,当时没了主意,即问众人:朝廷不肯敕免,公等是何意见?
李傕说道:既然求赦不得,不如各自逃生。
郭汜、张济、樊稠面面相觑,心下更慌,不知如何应对。
座中忽然立起一人,高声叫道:万万不可!诸君若弃三军单行,则一亭长即能缚之,擒献朝廷。不若以手下本部铁骑,诱集陕人杀入长安,声言与董公报仇。其事若济,则杀王允以报太师,后奉朝廷以正天下;若其不胜,各人走亦未迟。
声如洪钟,满室皆惊。众人看时,见说话的却是谋士贾诩。
字幕:贾诩,字文和,凉州姑臧人,前汉名士贾谊后裔。初举孝廉为郎,继为董卓部将,以太尉掾升讨虏校尉,在董卓女婿牛辅军中为谋士。
画外音:贾诩作为大儒贾谊后裔,自身又为儒士,虽在董卓帐下效命,但与董卓本无恩义,只怀存身糊口之念。因早年与蔡邕过从甚密,关系莫逆,今闻蔡邕死于王允手下,惊痛之下,便想借西凉兵以诛王允,假公济私替好友报仇,故此挑唆李郭等人造反。
李傕等人听了贾诩之言,皆以为然。遂依其计策,派人流言于整个凉州:王允将欲洗荡此方之人!徒死无益,能从我反乎?
凉州将士闻此,哪个不愿保命,且图富贵?于是听到流方,众皆惊惶愿从。未过旬日,李傕便即聚众十余万,并请牛辅守住陕西,其余诸将分作四路,杀奔长安。
王允听知西凉兵来,急与吕布商议。
吕布依仗己勇,哪将这些人放在心上?遂大言道:太尉放心。量此鼠辈,何足道也!某不用朝廷禁军,只请引部下并州兵马,与同乡李肃将兵出敌,必获全胜。
王允准行,再三叮嘱:虽有必胜把握,也需小心在意。
吕布便与李肃引兵出城,离长安五十里扎下营寨,以待西凉之兵。
第五日上,西凉军大至,与官兵两军对垒。吕布欲试敌军战力,先使李肃出战,自己在后掠阵。李肃领诺出阵,趁西凉兵远来疲惫,毫不吃力,先赢了一阵。
李肃自恃灭除董卓有功,王允又不重赏。今见吕布封侯,心中不忿,故此临战之时不求有功,先求无过,不出全力。未料西凉兵甚不经打,只稍展身手,便即获胜。
吕布大喜,当夜在帐中置酒,与李肃贺功。
李肃不见吕布叙论己功,只是劝酒,更加不忿。于是放量痛饮,当夜大醉,回归本寨,也不置流动哨兵,倒头便睡。心想若是西凉军前来劫寨,自有吕布低挡,管他娘的罢。
将至夜间三更,忽听四处喊声大起,营内一派火光,照彻天空。
李肃大惊而起,披甲托枪上马,见四下里皆是西凉之兵,方知是被贾诩用计劫了营寨,后悔不及。于是收集残部,回归大营来见吕布,报说一时不察失机,败了一阵。
吕布闻报,勃然大怒,不由分说,即刻下令斩了李肃,悬头军门。
诸将见因亏了一阵,便将勇将李肃斩了,不由面面相觑。吕布斩了李肃,亲自领军前进,正迎着李傕军马,不等列阵,便挺戟跃马直冲过来。
李傕不能抵当,退走五十余里,方才扎住兵马。西凉众将皆惧,不知如何抵挡。
贾诩呵呵笑道:那吕布徒恃武勇,并不难破,诸公若依我计,胜之易如反掌!
李傕便问:不知计从何出?
贾诩不慌不忙,当场献策:吕布一勇之夫,既胜一阵,必生骄惰之心。来日对阵,将军可与郭汜各引本部兵马,仿效彭越挠楚之法,鸣金进兵,擂鼓收兵,以此拖住吕布,只管纠缠,却不与其正面交锋。张济、樊稠二位将军分兵两路,偷偷拔营,从间道径取长安。
李傕等闻言大喜,于是各散,照计而行。
张济、樊稠连夜起营,引兵绕小道而行,直至长安城下,将城池重重围定。张济佯作攻城,樊稠却在吕布来路设下埋伏,只等他入套。
长安受困,王允大慌,急忙遣人出城去召吕布,回兵退敌保驾。
吕布正被李傕、郭汜游击战法闹得头昏脑涨,精疲力尽,闻报张济、樊稠兵围长安,便即无心恋战,撤兵回保京师。
李傕、郭汜见状,率领大军随后杀来。
吕布行至长安城外,果中樊稠埋伏,张济亦撤围城之兵,前来合围。吕布大败,仗着马快戟重,杀透重围,奔至城下。王允急令开门放入,却已折兵近半,士气低落。
贾诩不与吕布喘息之机,怂恿李傕紧追而至,将十万精兵重重围定京都长安。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分别围住四门,日夜攻打,声称只杀王允,与董太师报仇雪恨,不反朝廷。
吕布虽然勇猛,架不住西凉军多将广,四面应付不迭。又出战多次不利,只得命令扯起吊桥,紧守城门,以待勤王兵至。
这一日,忽闻西门炮鼓连天。门将派人入报:城外张济军中有一个少年将军,专门搦战温侯吕布,且令五十个大嗓门军士,齐声骂战,出言不逊。
吕布大怒,遂命大开西门,骑赤兔马,挺方天戟,率一千兵突出城来。出得城门,过了吊桥,令将阵势列开,稳住阵角。
镜头转换,长安西门城外。
吕布排列阵势,手挺铁戟,坐在赤兔马上,凝目向对面阵中观望。
见彼阵前为首两骑,上首便是张济。下首一个青年将军,胯下白马,掌中虎头金枪,素袍银甲,五彩战靴,杀气腾腾,百步威风,却不认识究是何人。
吕布纵马上前,来至两军之中,将戟尖向对面一指,骂道:不知死囚徒!董卓已死,尔等皆是无首之鬼,不思自首悔过,尚敢在此耀武扬威!温侯吕布在此,哪个过来交战?
那白马银枪将军纵马上前,骂道:匹夫吕布,你这一身富贵,到底来自何人?某闻你两次弑父,今从陕西来此,会的便是你这背主忘恩之贼!
吕布被骂到痛处,气得两个鼻孔冒烟,喝道:贼奴,报上名来再战!
来将冷笑:也罢,便让你死个明白。某乃骠骑将军张济之侄张绣,人称北地枪王者是也!废话少说,着某的枪罢!
话犹未了,一招凤凰点头,将金枪舞动,已有三个枪尖直到至吕布面前,主刺哽嗓,捎挂两肩。这杆金枪有个名目,唤作“百鸟朝凰枪”,吕布却是不识。
镜头闪回,叙述张绣来历。
张绣本是骠骑将军张济之侄,自幼过继于张济,便即父子相称。少年之时曾受河西武术名家童渊亲手指教,枪法如神,与益州大将张任是同门师兄弟。
张绣学艺既成,便随同张济效力于董卓麾下,东战西征,从无败绩。因其枪法在西凉一带没有敌手,军中诸将送其美称,号为“北地枪王”,与名将马腾之子马超齐名。
边章、韩遂在凉州作乱之时,金城麹胜袭杀祖厉长刘隽。张绣时为县吏,与刘隽交好,于是单枪匹马闯进府衙,当众刺杀麹胜,割其首级而出。
衙中军士来赶,被张绣引弓射杀数人,其余人便不敢再追,逃回府衙闭门不出。
经过此事,张绣声望雀起,本郡之人都认为张绣义气参天,无不愿从其游。
于是张绣招合少年数百人为私人部曲,编于从父张济军中,因此而成为本地豪杰。
闪回结束。张绣本来与牛辅共守陕西,因被张济以书招致,故此来战吕布。
吕布见张绣竟敢小视自己,不由大怒,即催坐下赤兔宝马,挺戟应战。两边催鼓,摇旗呐喊,分别为主将助威,直战了四十余合,难分胜负。
吕布称奇,暗道:师父左慈仙长说过,我这杆画戟天下无对。只有河西童渊,其枪法学自昆仑王母一派,可与我武艺匹敌。观此张绣枪法,莫非出自昆仑一派?
想罢戟法加紧,二马盘旋,又战二十回合,各自精神倍长,两边诸将都看得发呆。
二人正然酣战,忽听鼓声震天,西凉军三路兵马杀来,合击吕布之军。原来是贾诩在李傕营中,听闻西门外吕布出战张绣,以为机不可失,故使李傕传令三军,一起杀奔西门。
吕布抵敌不住,只得回马,将画戟向空中高举,命全军退入城内,将城门紧闭。
李傕大驱西凉精骑,追至吊桥边上。太尉王允当时正在城上观战,放进吕布,即命投石放箭,以阻敌军。乱箭如雨射下,西凉将士寸步难进,李傕急命止攻,勒兵回营。
经此一战,张绣一举成名,北地枪王之号无人不知。
吕布本来不敌西凉诸将,见又添了劲敌张绣,更是志气丧尽。无可奈何之际,便是督兵守城,也渐渐懈怠。
长安城中却有董卓余党李蒙、王方,见此机会难得,趁夜将密书射出城外,与李傕约为内应,次日三更打开城门,偷献长安。
李傕大喜,通报郭汜、张济、樊稠等三将,各引本部兵马,至期聚于城下。
三更将到,只听城内喊声突起,城头火光大盛,城门打开,吊桥放下。随着一声号炮,四路西凉军一齐拥入。
吕布时在南城门口,登时陷入重围。由是左冲右突,见敌兵如同潮水一般涌至,知道拦挡不住,只得引数百骑随从入城,奔向皇宫。
来至青锁门外,便是当初刺杀董卓之处,吕布停住赤兔宝马,招呼王允一同逃走。
王允立在城楼之上,对吕布说道:若天子祖先有灵,能赐福社稷,我即心满意足。如若不能,便以死报效朝廷可也。国家遭难,弃皇上自顾逃命,我不忍为。你可去投河北袁绍,鼓励关东豪杰,要念及列祖厚恩,共赴国难君危。
说完这番言语,便扶献帝逃至南宫掖门城楼,自己亲自仗剑护持左右。
吕布无法可想,耳听身后杀声渐近,只得舍了家眷出城。出了东门,本欲去投袁绍,但见北面西凉兵多,只得向东南杀出,至淮南往投袁术。
当时张绣正在西门,东城并无大将。西凉兵知道吕布英勇,不敢追击,放他去了。
镜头转换,古都长安城内。
城门既陷,李傕等人引兵攻入内城,纵兵掳掠,到处放火。西凉兵趁机抢劫富户,奸淫妇幼,大开杀戒,京城吏民由此死者万余人,尸积满道,终日号哭之声不绝于耳。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满朝公卿,由此遭难。太常种佛、大鸿胪周奂、城门校尉崔烈、越骑校尉王颀等人,均被乱军所杀;府中积蓄,亦被抢掠一空。
贾诩见此,急请李傕下令止杀止抢,却如猛虎出柙,遏制不住,收效甚微。
李傕等诸将拥兵至南宫掖门,见到献帝和司徒王允,下马参拜天子,以礼相见。
献帝问道:你诸将意欲何为?
李傕:祸国者乃是太师,我等何罪,陛下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