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见首战得胜,将马鞭代替军令,挥军向前冲杀,如汤浇雪,淮军登时瓦解。
徐州军大获全胜,正在随后追杀之际,只见淮军忽然止住脚步,听得对面金鼓大振,旗门分列两侧,拥出旗罗伞盖等全副执事,原来是袁术亲自引军到来。
刘备约住前军,即以旗语传令,分兵三路。朱灵、路昭率两万军在左,车甲率徐州军两万在右,自引关、张领三万军居中,列开阵式。
三通鼓罢,袁术出阵,扬鞭大骂:大耳儿,织席贩履小辈!焉敢如此迫我?
刘备不答其言,命人高声宣读天子圣旨,又向对方军士宣喻:袁术全家历代,世受汉室大恩,一旦反逆不道,擅篡大位,即为汉贼。吾今奉诏前来讨逆,只杀主犯,从者不论!尔等旧为汉家军将,今当束手受降,朝廷即可免你过犯。
袁术阵中诸将校听得清楚,只听哄地一声,众军抛戈弃盔,当场散了一半。
袁术亲手斩杀两名逃兵,指着刘备厉声大骂:小辈安敢如此轻视于我!
随即麾兵,迎面杀来。两兵相接,刘备早已安排妥当,当下挥动黄旗,与关张二人引领中军暂退,引淮军追来;待袁军深入战阵,又挥动红旗,只听鼓声如雷,朱灵、路昭与车甲率左右两路军杀出,将袁军断为两截;刘、关、张复率军杀回。
那刘备自起兵以来,时常将赵云所赠兵书战法研磨,用兵之道已练得圆转如意,此番首用于双方十余万人大战,更见得威力无穷。
好一场大战!从上午辰时直到酉时,看看日落,直杀得难解难分。
正在此时,却见一支劲旅自青州方向杀来,如猛虎般冲入袁术军阵。刘备详观旗号,方知原来是驻守青州的臧霸,领兵前来相助。
袁家军将本来已经不支,怎禁得这支生力军加入战团?一冲一撞,只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兵卒逃亡,不可胜计。
刘备见天色已晚,遂令鸣锣收兵,自与臧霸相会,大张筵宴,为诸将贺功。酒至半酣,刘备便将曹操所托,令擒杀徐、毛二人之事,先对臧霸说了。
臧霸答道:自吕奉先丧身,某与张文远率部投降,非惟大势所趋,亦不得已也。曹公不以降卒待我,且令我驻守青州,也是因我颇具忠义,不卖朋友故耳。徐、毛二公系我旧僚,虽受陈宫蛊惑曾背曹公,今势穷前来投我,某岂能效韩信之流,以钟离昧首级自保?
刘备未答,关羽忿然道:公即忍辱偷生,不从吕布而死,又何惜再次出卖徐、毛?
臧霸微笑道:关二哥安坐勿躁。吕布并非我主,而是同僚。论将起来,他倒是关二哥嫡派师兄,比我还近着一层。你兄弟以同门之亲,尚在虎牢关兵戎相见,何况于我?
张飞:虎牢关大战之时,我等不知同门之谊。其后吕布走投无路,我兄弟仗义收留,此贼却恩将仇报,夺我哥哥徐州,有甚同门情义!
臧霸:三哥所言不错。吕布身为鬼谷兵家门首徒,天下谁不敬仰?只因利欲熏心,再三认贼作父,才遭天下英雄唾弃。当初白门楼吕布受曹公擒拿,本欲再认义父另起炉灶,若非因玄德公一语,怎能引颈受戮?你们同门兄弟如此相残,又何深责臧某?
关羽听了,一时满脸通红,无言可对。刘备却已听出臧霸弦外之音,当即举杯相敬,问道:今某奉曹将军之令来讨徐毛首级,公既不予,刘备却又如何回复曹公?
臧霸从容答道:我受曹公存命之恩,按说不敢违令。但窃闻己所不欲,勿施与人;徐、毛二公临危之际以性命相托,背之不义也。愿将军为我辞却此令,实言回复曹公即可。
刘备闻罢,连声赞叹,关羽也改颜相向,敬酒认错。
画外音:其后朱灵、路昭二人回归许都,以臧霸所言告诉曹操。曹操非但不怒,反而叹息道:“此乃古人所谓至仁至德之事,而臧霸能够加以奉行,也正是孤之所愿。”于是以徐、毛二人各为郡守,旧事不再重提。此足见曹操胸怀大度,能使豪杰为其用命。
镜头转换,按下刘备,再说袁术。
袁术大败五十余里,又失了钱粮草料,前进不能,退回寿春不得,夜间只得住于江亭,草草扎住营寨。检点兵马,止有一千余众,皆是老弱之辈。
时当盛暑,粮食尽绝,只剩米麦三十余斛,袁术令全部分派给散军士,煮粥为食。
众军激战一日,人人已是饥肠辘辘,令食稀粥,自是怨声四起。疱人端上饭来,袁术嫌粗粮不能下咽,乃命取些蜜水止渴。
庖人将饭碗往几案上一放,叹恨道:满山遍野尽是血水,安有蜜水!
袁术听了此言,急火攻心,坐于床上大叫一声:大耳儿安敢欺我!
倒下地来,吐血斗余而死。袁术即死,侄袁胤即将其灵柩及妻子携奔庐江,投归孙策,残余部众皆四散而去。
孙策见袁术行李之中,传国玉玺赫然仍在,不由暗自叹息。
又看在先父与袁术往日情份,遂将其一家收留安顿。
自思玉玺乃是害身损命之本,便遣使将玉玺送至许都,还于天子。
献帝刘协见玉玺失而复得,既悲且喜。遂封孙策为讨虏将军,领吴郡太守,承袭其父之爵。孙策以一枚无用玉玺换回一个现成太守,倒也心满意足,颇感其值。
臧霸闻知袁术已丧,遂告辞刘备,引本部兵马还归青州。临行前对刘备低声耳语:左师叔令某转告皇叔,倘徐州有失,定要南下襄阳,去水镜山庄寻到司马徽先生,以卧龙令为证,则必有转机。我师父史道长也在彼处,亦早有安排。
刘备想起左慈道长许田所言,点头允诺。乃与臧霸珍重道别,即写表申奏朝廷,又另作私书与曹操,令朱灵、路昭先回许都;却留下全部军马,声称用以保守徐州。
朱、路二将本是不愿,但见张飞手按剑柄,怒目相向,于是不敢争竞,只得自回许都面见曹操,说玄德留下军马之事。
曹操闻报大怒,便要斩了二人。
荀彧出班谏道:兵权归于刘备之手,且有车甲两万兵在彼,他二人亦无可奈何。
曹操听了此言,只得作罢,遂饶恕朱、路二人,只待车胄擒住刘备回报。
刘备差走朱、路二人,遂命拔营返归徐州,先派车甲回城,报知刺史车胄。
车甲回到徐州,面见其兄,诉说灭了袁术,刘备率大军即将回城。车胄听了亦喜亦忧,遂请陈登前来帅府商议。
陈登幼承父亲庭训,心向汉室,每与父亲闲论,认为复兴汉室者,非刘备不可,似袁绍、刘表、刘璋等辈皆不足论。及至刘备密书到府,父子早有计较。
此时车胄请至府中问计,陈登故作沉思道:即是曹将军有令,此事极易。刘备不日将还徐州,必然不作防备;将军可命军士伏于瓮城边上,只作亲自出城迎接,待其到来,即可与令弟车甲出其不意斩之;某在城上以强弩射住其后军,则大事济矣。
车胄赞道:先生大才,不愧主公当日以东方之事托付。
遂令车甲依计而行,车甲领命预备去了。
陈登回到府中,见父陈珪,详说曹操暗令车胄对付刘备,自己又是如此设计诳他。陈珪便令家人请来糜竺,计议已定,单等皇叔到来。
夜幕降临,刘备引得胜兵马赶到徐州城外,让张飞叫门。车胄不料刘备乘夜来到,只得请来陈登,草草吩咐之后披挂上马,依照日间所定计策,与兄弟车甲引一千军出城迎接。
车胄自忖城中早有安排,万无一失,一马当先跑过吊桥,大叫:皇叔何在?剿灭袁术叛贼,立下盖世奇功,恕车某迎接来迟!
车甲急率十余部将随后赶来,却落后于一射之地,眼见卫护不及。
车胄飞马驰过吊桥,复高声叫道:刘皇叔何在?车某请出相见!
却闻阵中一通鼓响,火光中只见一员大将,提刀纵马直迎上来,正是关羽。
车胄:原来是关将军。刘皇叔何在?
关羽不答,扬声大叫道:车胄逆贼,焉敢暗算我兄?
车胄大惊,急挚枪抬头看时,青龙刀挂定风声。已劈至头顶。于是急架相还,虽有准备在先,毕竟被对方杀个措手不及,战未数合已遮拦不住,便待拨马回城。
刚刚退到吊桥边上,城上陈登一声令下,乱箭直射下来,拦住车胄归途。车甲及十余个部将此时刚刚纵马上桥,箭雨突至,瞬间便被射成刺猬。
车胄知道中计,手指城头大骂不止,一边策马绕城而走。
一员黑面将军当面拦住,大喝一声:狗贼哪里去?燕人张飞在此!
车胄吃了一吓,料敌不过,刚要回马,背后云长赶来,手起一刀,将车胄砍于马下,割下首级提回。
乃高举首级,望城上高呼道:反贼车胄背叛朝廷,图谋刘使君,已被我杀之;尔守城众军无罪,只要开城投降,一概免死!
徐州诸军见是云长将军,哪个不识?且陈登约束得力,又见糜竺、糜芳兄弟率家丁早已趁乱打开城门,只得倒戈投降,满城军民皆安。
刘备遂入徐州,到刺史府落座,与陈登、糜竺见礼。
未曾叙阔,只见三弟张飞前来报功,说已将车胄全家杀尽。
刘备跌足悔道:车胄本是夏侯惇帐前大将,又是曹操心腹。我等夺了徐州尚可,将其遣送回许都便了,如何被你鲁莽杀了全家?今杀他心腹之人,如何不起大军来争?
关羽:大哥说的有理,三弟,你行事忒也急躁。
张飞:那车胄究是哪一个斩的?事到如今,却只会埋怨俺老张!
陈登上前劝道:刘使君休慌,关、长二将军莫急。既夺徐州,杀与不杀车胄,则与曹操必有一战。某有一计,可使曹操自顾不暇,不敢正视徐州。
刘备:计将安出?
陈登:今曹操虽破袁术、吕布,得了兖徐二州,但心中更有所惧者。袁绍虎踞冀、青、幽、并诸州,带甲百万,文官武将极多。若得其相助,曹操岂敢正视徐州!
刘备:元龙高论,真不亚于子房之才。只是袁绍向来与我未有交情,况今某又新破其弟袁术,其安肯相助于我?
陈登:以解救徐州之危为由,自然不可,当请袁绍信服之人,以利害劝之。袁绍此人好大喜功,必然率兵南下,与曹操相争。
刘备:袁绍自诩四世三公,自视极高,却得何人,让其诚心佩服?
陈登:此间正有一人,与袁绍三世通家,且清名素著于天下,门生故吏遍于朝野。昨日使君尚至其府上畅饮叙旧,怎地转身就忘了?若得其一书,袁绍必从。
刘备恍然大悟:先生所说之人,莫非是郑康成先生?
陈登:然也。郑康成尝受业于马融,更与卢尚书过从甚密。现居徐州,因何不用!
刘备经陈登提醒,遂即备下重礼,亲至郑玄家中,求其作书。郑玄慨然依允写书,刘备大喜,即派孙乾星夜赶到邺城,面呈袁绍。
镜头转换,按下徐州,复说河北。
袁绍自从平定冀、青、幽、并四州,志得意满,正要与曹操较量一番。
便在此时,人报孙乾求见,登堂施礼,呈上郑康成先生手书。其书略曰:
将军累世汉臣,四世三公,为天下所望。今曹操挟天子以压诸侯,许田围猎又有欺君之行,天下共愤。若将军此时兴一旅之师讨伐曹操,顺天应人,朝廷中汉室旧臣必争为内应,以助将军者。且以军力论之,将军挟四州之众,也必能一战而成大功,山东之地当尽为将军所有。此天赐良机,望速作决断。
袁绍本有争霸中原之意,因见郑玄之书,深以为然,遂大聚文武,商议兴兵。
谋士田丰离坐进言:今冀州之地,兵起连年,百姓疲弊,仓廪无积,不可复兴大军。将军宜兵屯黎阳,更于河内增益舟楫,缮置军器,分遣精兵屯边,期年积粮秣马,之后待机而动,如此则一战可定,大业可就。
袁绍不答,又问左右诸臣:公等意下如何?
沮授挺身而起:田先生之言是也,此时不利于战,望将军听之。(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