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据:臣有秘制“巴豆杏子丸”毒药,皇后可令心腹人随臣到府,持此前往金镛城毒杀太子。如此神鬼不知,岂不是好?
贾后大喜,遂唤黄门孙虑:命你去干一件大事,你可敢去?
孙虑:小子承蒙皇后厚爱,休说奉命行事,便是要了小子性命,也是心甘情愿。
贾后:好小子,不枉我对你一番用心。你随太医还府,将其所配药剂携至金镛别宫,毒杀太子司马遹。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孙虑:此是臣所当为,不敢望娘娘赏赐。
镜头转换,金镛城别宫。
太子司马遹被囚,自忖终有起复之日,倒也从容度日,以待天时。只是常恐被人暗算毒死,便不用宫中疱厨,坚持自己煮饭烧菜,父子四人同吃。
正在这时,孙虑奉了贾后矫诏到至金镛,直入监所,向监守官刘振宣读诏书。
孙虑:太子谋反事泄,奉皇帝诏旨,命令赐其饮毒自杀,但不许外人得知。
刘振:既有圣旨,小臣岂敢违背!但因太子自炊而食,无由下毒,又不能逼迫,奈何?
孙虑:此是你典守之责,不必问我。
刘振无奈,于是向孙虑请示:下臣有一愚计,可杀太子,但须假以时日。
孙虑:未知何计?三两日时间,本官倒也耐得;若再迁延,却是不可。
刘振:不需多日。若依愚计,可将太子迁居在小坊之中,隔离其父子,不令其近厨具;并在墙壁上开口,传递下毒饮食于内。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太子岂有不食之理?
孙虑:看不出,你倒有些贼智。便依此办理罢,事成之后天子必有重赏。
刘振:喏!
于是先将孙虑安顿别宫休息,然后传令监吏,将太子父子四人分隔监禁,夺其炊具;然后下毒于饭菜之中,自窗口递入。
司马遹聪智异常,见不许自炊而食,知道监吏所送饮食中必有蹊跷,于是皆以头上银簪试之。若银簪变色,则不肯食。
刘振见计谋败露,无可奈何,只得回报孙虑。
孙虑见事不谐,怕回去无法向贾后交差,只得亲入小坊之中,威逼太子服药。
司马遹怒斥道:大胆!你敢弑君耶?
孙虑:公已被废黜,便是庶人,臣何谓弑君?今有天子明诏,令殿下服药自尽。休要延挨,某立等回奏。
太子:你说父皇要杀我,以何为证?
孙虑无奈,只得拿出伪诏,向太子示之。
太子:此乃贾后手迹,且无父皇私玺,分明矫诏。尔等如此欺君,不畏诛灭三族乎?
孙虑见其说破诏书之伪,不由汗出,呆立当地,无计可施。
稍倾太子内急,自出小坊,前去如厕,更衣便溺。
孙虑急于回宫向皇后复命,又恐太子不死,坐实弑君罪名,如何得了?于是手持捣药铁杵,蹑手潜踪,悄悄尾随于后。
太子入厕,不提防后面有人跟随,从容宽衣解带,准备小解。
孙虑闪入厕中,自背后将药杵举起,一棒击中太子后脑。
太子司马遹登时脑浆迸流,倒于厕中,一时尚未断气,开口大叫数声,这才绝气身亡。喊声传到外面,监守刘振等已知其故,无不下泪。
三个年幼皇孙被关在别室,听到父亲叫声,不知发生何事,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可叹被武帝司马炎钦定太孙,便如此含恨惨死,终年仅二十三岁。
孙虑回到洛阳,向贾后复命,说太子已死。贾后于此大为放心,又令人以监吏口气表奏惠帝,说太子因病暴亡。
皇帝司马衷闻此,竟然并不难过心痛,诏以庶民之礼将太子草葬,不令其归祖茔。
此旨一出,朝中众议大哗。贾后为息众议,急上表为太子遮护。其表略云:
废太子虽迷惑悖逆,但念其不幸早丧,又母子关切,臣妾亦悲不能已。妾私谓其既立为太子,必当更思孝道,虔诚以正名号。奈此志不成,愈使人酸心遗恨。司马遹虽有大罪,但乃先皇子孙,帝室之胄。若以庶民之礼送终,情实怜悯,难当帝子。由此特请天恩,赐以王礼安葬。不胜至情,冒昧以陈。
惠帝览表,大赞皇后仁慈贤惠,当即准奏,诏令以广陵王之礼安葬太子。
太子无故暴亡,贾后虽然一番作做,然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已经于事无补。
司马雅闻知此事,对手下诸将说道:我中张方圈套矣,奈何?
部将:事到如今,殿下不杀贾后,无以自保。
司马雅信以为然,于是趁夜拜访张华,开门见山道:孙虑矫诏枉杀太子,皆是妖后贾氏之谋,朝野皆知。公乃国之柱石,忍袖手旁观乎?
张华:殿下之见若何?
司马雅:请公与赵王联手,一为内应,一为外援,助我共诛贾氏。
张华自思:虽然贾后不贤,但我这一身荣华富贵皆拜其所赐,如何反噬恩主?
于是不管司马雅如何游说,只是摇头不从。
司马雅大失所望,只得告辞而去。临出府门,见张华在后相送,回头叹道:某知以公为人,必不会出卖于某,以求恩宠。但以公之高才,不知当年孔文举二子“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之言乎?贾后若亡,公乃其党,焉能独善其身。今已锋刃加颈,犹作此态,实在可笑!
于是怒而辞归,自此回府,托病不出。
张华少子名张韪,闻司马雅临去时之语,于是入内劝说其父:父亲大人,自太子被弑之后,尉氏血雨,妖星见于南方,太白昼见,中台星坼。父亲精通天文,必知天道如此大变,当应于朝廷中枢大臣。今父亲大人既知赵王之谋,却绝其请,则其祸不远矣!
张华:若依我儿之见,当如之何?
张韪:依儿愚见,父亲若不从其所请,则宜早逊位,回乡隐居,免受大患。
张华沉吟道:天道幽远,岂能尽应,且必应于我?不如两不相从,静以待之。
张韪见父亲贪恋重爵,不敢再谏,嗟呀而退。
字幕:元康七年,丁巳,九月。
贾后独揽朝中大权,欲立威信于天下,劝说惠帝,诏命征举贤良方正之士。
数日后,天子下达诏旨:奉天承命,皇帝诏曰。依诸卿所举贤良方正之士,经过遴选,以尚书左仆射王戎为司徒,阮籍子阮瞻为太子舍人,王戎之弟王衍为尚书令,乐广为河南尹,胡毋辅之为安乐太守,谢鲲为长史,毕卓为工部侍郎。钦此!
字幕:王戎,字浚冲,琅玡人,平吴水师大都督、凉州刺史王浑之子。
王戎虽居司徒重位,但认为天下将乱,于是不理世事,只以山水游玩为乐。自此满朝文武皆以清谈为务,而怠于政事;浮夸之人当朝,治国之士不进。
字幕:永康元年,庚申,四月。
镜头转换,赵王府中。
赵王司马伦欲起兵讨伐贾南风,但恐力量不及,谋于孙秀。
孙秀献计:殿下欲立盖世之功,便在此时;但贾氏权势熏天,殿下恐难以独力为之。臣见齐王每有不忿贾后之意,可请其同谋。
赵王:可多得三五臂助乎?
孙秀:所谓谋不与众,朝中其余碌碌之辈,切莫与其计议此等大事。
赵王大喜,于是使人请齐王司马冏至府,置酒相待。酒过三巡,遣出众仆,只留张方在座,向齐王直言相问:我欲起兵讨伐贾后一党,公谓如何?
司马冏闻之,抚掌称善:某欲杀此贱人久矣!只恐力不能济耳。赵王既有此意,不如我二人起兵,矫诏废除贾后,并诛其族,以靖朝廷,则谁敢拒我?
赵王:齐王既有此心,未知可有良策?
齐王:依某之计,莫若如此如此,大事可成也。
孙秀在旁听了,连连称善。于是三人密议,使孙秀即刻假造天子诏书,以谋害太子之罪,要废掉贾南风皇后之位,等等之语。
片刻矫诏写成,二王看过,称善不止。当夜宾主尽欢,商定依计行事,齐王告辞而去。
次日侵早,赵王司马伦请齐王及一众公卿至府,将诏命令百官传看公议。
阖朝公卿及宗室诸王见之无不奉诏,鼓掌称快。
赵王见众心一致,于是谋于右卫佽飞督闾和,发兵入宫以除贾后。闾和见说欲为太子报仇,自是依从,遂与孙秀约定,四月三日夜三更一刻,以鼓声为号,入宫除奸。
齐王司马冏赍持矫诏,先敕令三部司马:中宫贾南风与贾谧杀我太子,实为逆天大罪。今以车骑将军、齐王司马冏带兵入宫,专为废除贾后,以靖朝廷。尔等宜悉听诏令,从命者赐爵为关中侯,不听命者,诛灭三族。
三部司马:喏!我等无不从命。
司马伦又假传天子诏书:敕令禁军,至夜大开宫门,将军士陈列于路左;派翊军校尉、齐王司马冏带领三部司马百人,由宫门直入内苑,清除奸党。以华林县令骆休为内应,迎天子驾临东堂上合宫,以免为贾后一党所胁。
禁军将领:喏!我等唯赵王之命是听。
分拨已定,至夜一切依令而行,贾氏一族尚且茫然不知,蒙在鼓中。
齐王司马冏先带百名甲士,穿廷过院,直入后宫来收捕贾后。贾南风闲坐于内宫,正为除掉太子之事自鸣得意,忽听门首内侍高叫喝问。
内侍:哪个大胆,敢持戟闯宫?
话未落音,已是一声惨叫,尸首两分。
贾南风急抬头时,只见数十个持械甲士一拥而入,为首者乃是齐王司马冏。因见齐王带兵夤夜入宫,知道大事不妙,急忙站起身来。
贾后:齐王未奉诏命,入宫何事?
齐王:奉天子诏书,收捕皇后!
贾后:天子诏书向来从我手出,你奉何人之诏耶?
司马冏不答,喝令甲士:休听她啰嗦,脱去皇后冠冕,带走!
众军应了一声,上前扯去冠冕,将贾南风押出后殿。经过上合宫之时,贾后扭头见殿内灯火通明,惠帝司马衷身影映于窗纸。
贾南风扬声大呼:陛下,忍见你妻被人所废乎?
连呼三声,殿中惠帝不答。
贾南风又呼:为妻今日不保,则不需旋踵,终废陛下自身也!
连喊三声,惠帝又不应。贾后哭叫不已,遂跨步上前,欲登台阁。
司马冏令军士将贾后拉扯下来,喝道:若再哭闹,某便只好得罪,为皇后用上刑具。
贾南风止哭问道:齐王可实告我,发起此事者何人?
司马冏答道:乃赵王与梁王,皇后不问亦知。
贾南风骂道:俗云拴狗当拴颈,我反倒拴其尾,也是活该如此下场。只恨当年赵王引发匈奴氐胡反叛,梁王绝援陷害周处之时,没先杀此两个老狗,今反被其噬。
齐王闻皇后如此感叹,不由吃了一惊,细思其言句句是实,果然如此。但事已至此,骑虎难下,只得装作未曾听见,遂押贾南风于太极殿,交予赵王司马伦发落。
赵王与诸王、公卿共议,最终假作帝诏,使黄门官对众宣布。
黄门官:奉皇帝诏旨,命废贾后为庶人,囚禁于建始殿。令拘捕吴太妃、赵粲及贾午等一众同党,交付行刑司考究查实,以定其罪。并令发文,拘捕贾谧全家老小。
尚书郎师景听罢,怀疑诏令有诈,上前礼拜赵王,手举笏版过顶,抗声说道:既是天子旨意令废皇后,且拘捕贾谧全家,便请陛下手诏一观,某自奉旨而行。
司马伦脸上变色,冷笑道:今满朝公卿亲王皆在,众口一辞,偏你这等阻碍,坏人情绪。左右禁军,速将师景拉出殿外,斩首示众!
禁军声喏,将师景推拥而出。稍顷之后,斩官将首级送呈殿上。
诸官见此无不悚然,再无异议。
赵王斩了师景,即令召集中书监、侍中、黄门侍郎、八坐等有司诸官,皆使连夜入殿。同时派张林引兵逮捕张华、裴頠、解结、杜斌等一众贾后党羽,皆令在殿前诛杀。
最后忽又想起当初解系曾经弹劾自己,亦令收其全家,尽命杀之。
张华被绑立于殿下,眼见轮到自己,转脸对张林喝道:某有何罪?卿欲杀害忠臣耶!
张林将手中诏书向张华眼前一亮,冷笑道:某奉诏行事,非敢自专。公即为宰相,贾后谗害太子之时,因何不发一言谏阻?
张华:当初式乾殿会议之时,某曾谏来。今谏事条陈俱存于档案,卿可去查检。
张林哼了一声:那倒大可不必。公为太子太傅,既谏而不听,因何不随太子死节?
张华又辩:东宫诸官,汝见有为太子死节者乎?何独罪某一人?
张林哈哈大笑:谏而不从,又不能死节,则何不自求辞官而去?
张华终于无语以对,长叹一声:悔不从我儿良言,以至于今日结果!
于是赵王一声令下,三声炮响,将张华、裴頠等人押出午门问斩,然后皆诛三族。一夜腥风雪雨,天子囚居上合宫,朝臣危坐太极殿,俱都一夜无眠。
画外音:兵变次日,司马伦坐于端门,派尚书和郁持节,将贾后送到金墉城,并改称金墉城为永昌宫。当年贾后诬陷太后杨芷,将其幽居于此,今番轮着自己,可谓报应不爽。于是赵王、梁王、齐王等请天子惠帝升坐太极殿,奏请诛杀赵粲叔父中护军赵浚,散骑韩豫等贾后附党亲属,朝廷内外官员,凡依附后党而得任命者,皆罢免其官。
晋惠帝只得准奏,并下诏旨:赵王伦除奸护国有功,诏拜相国,兼持节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领侍中、赵王如故。丞相之下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四人,参军十人,掾属二十人,护军万人。立其子司马荂为王世子,由散骑常侍升为冗从仆射;余子司马馥为前将军,封济阳王;司马虔为黄门郎,封汝阴王;司马诩为散骑侍郎,封霸城侯。伏波将军孙秀封以大郡,兼有兵权;其余有功文武数千人众,皆封列侯。
大封功臣已罢,众臣山呼万岁,一齐谢恩归班。赵王司马伦再次出班,向上请旨:贾南风祸国殃民,不可不除,请陛下传诏于金镛,废为庶人,并赐自杀。(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