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古道,秦晋交兵。
杨仕不敌张蚝之勇,只得杀出一条血路,望汉宁巴州而逃。大雾既散,杨钦前方不见秦军,复引军回来,见五寨皆为秦军所占,背后邓羌复引大军杀至。
杨钦腹背受敌,至此悔不听杨仕之谏,反失了自家五座大寨,无法可想,只得引残军败将,竟投阳平关来。
哪知鲁卫听闻诸营已失,不来出关接应,反趁半夜弃了阳平关,走奔南郑巴州去讫。鲁卫、杨仕先后绕道败回成都,来见鲁荣请罪。
鲁荣大怒,下令欲斩,杨仕辩道:末将力劝杨钦不可追赶秦兵,杨钦不听,致有此败。某愿再乞一军前往迎战,若再不胜时,愿斩首以谢将军,并无怨言。
鲁荣怒气不息,命其立下军令状,再给精兵两万,回来路去战秦将。
事到如今地步,杨仕只得立下军令状,复带两万精兵前来南郑汉宁路上,截杀秦兵。
秦军阳平关大胜,杨安劝邓羌乘胜进兵,邓羌持重,不肯听从。
杨安于是请命:将军若恐前方有蜀军埋伏,末将愿乞一军,前去为将军哨路。
邓羌允之,令杨安带五千精骑,望南郑路上哨来,迎面正逢杨仕大军。两军狭路相遇,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得列阵对圆,当面交锋。
杨仕使裨将昌倚出马,杨安纵马迎之,战未三合,将昌倚一马斩于马下。杨仕大怒,亲出交战,与杨安斗至三十回合以上,不分胜败。
杨安见对方兵多,不敢恋战,见道路狭窄,无法逃走,于是拨马往斜刺里便败。
杨仕急于将功赎罪,自后没命赶来,追个马头衔马尾,举手中长矛向杨安背心便刺。
不料杨安忽于马上转身,躲过长矛,从背后甩刀斩杨仕于马下——此乃当年关公所遗拖刀计,曾在汝南古城以此绝技,斩过老将蔡阳。
蜀军虽众,但见主将已亡,于是大乱,败回成都去了。
邓羌闻报杨安斩了杨仕,挥军大进,直至成都下寨,传命后继大兵速进,以便合围。
蜀兵败回城中,报说杨仕被秦将斩了。鲁荣直惊得手足无措,不敢与秦兵争锋,急与弟鲁卫收拾库中金珠宝物,引五千兵马奔入宁州,直投南蛮去讫。
邓羌引兵入城,分兵驻守各门;又遣杨安与朱彤将兵二万,寇略梓潼、涪城。
梓潼太守周虢素怀忠孝,恐梓潼难守,遂退保涪城,并令副将刘仁率步骑二百,送母妻还于江南。将至江陵,却被秦国细作侦知,杨安急遣朱彤星夜引兵往追,获其母妻以归。
杨安即载周虢妻母至于涪城,令人高声唤周虢出降。
周虢在城上看见母妻被执,号哭半日,乃开城投降。杨安遂占涪城,使人送周虢及其母妻至长安见秦王。
苻坚以周虢为尚书郎,周虢固辞不受,厉色呼其氐贼。苻坚不以为忤,待之弥厚。
秦兵既下成都,苻坚更命益州刺史王统与大将毛当,大举进攻梁、益二州。
晋将杨亮在青谷率巴獠抵抗秦兵不果,接连失败;益州刺史周仲孙复又大败于绵竹,唯有逃到南中。前秦诸将乘胜大进,接连攻下益、梁二州,平定两川。
时有益州蜀人张育、杨光起兵抗秦,并向东晋称藩。张育自称蜀王,改元为黑龙,与杨光起兵二万,联合巴獠酋长张重、尹万部众万人,进围成都。
苻坚复命邓羌率军五万,入蜀镇压。
张育不敌邓羌之勇,急派使到建康向东晋请求援军。
晋军援兵未发,张育、张重等人却为争权发生内讧。秦将杨安、邓羌趁隙攻之,张育复引败兵退守绵竹。
东晋继任益州刺史竺瑶、威远将军桓石虔受命入蜀,进攻垫江,击败宁州刺史姚苌。但因粮草不继道路险阻,晋军不能扩大战果,只得退还巴东,前秦最终固守蜀地。
杨安又在成都以南大败张重、尹万,斩首二万叁千,张重战死。
张育、杨光亦被邓羌攻杀於绵竹,益州全境遂归前秦所有。
历史真相:据民间所传,张育又称张亚子,乃中国历代民间所奉司文事之神,主管科举考试。其因于秦军占领成都后自称蜀王,仍奉东晋正溯,并与前秦军力战而死,故被后人视为忠义,并建张育祠以纪念,奉其为神。张育祠后与梓潼神亚子祠合并,张育即与张亚子传为一体。至蒙元仁宗之时,元帝封梓潼神张亚子为文昌帝君,司文事,主科举考试,由此便为民间公开供奉。文昌帝君身边有二位童子,一名天聋,一叫地哑,以示绝不泄漏考试题目之意。元代将文昌星奉为帝君,其人物原型便是晋代蜀人张育,原籍即是梓潼故也。
西元三七四年,甲戌,乃东晋宁康二年,前秦建元十年。
匈奴首领巴兰勃率匈奴铁骑,于是年渡过伏尔加河下游,在顿河击败并降服特勒克河与库班河流域阿兰人,然后攻击第聂伯河以西东哥特人。
铁骑到处,来时排山倒海,去时十室九空,西方诸族无有能与之相抗者。
匈奴人征服东哥特,一部分东哥特人由此向西逃窜到西哥特。
匈奴骑兵尾随其后,追击到西哥特人居住地。西哥特人在德涅斯特河摆下军阵,准备迎击,匈奴人则趁夜从德涅斯特河上游渡河,然后抄袭西哥特人军阵背后,展开攻击屠杀。
西哥特人不谙东方兵法,由是惨败,只得向西逃至多瑙河。
罗马帝国皇帝瓦伦斯批准哥特人渡过多瑙河,进入到罗马帝国避难,并结为同盟,使哥特人为罗马帝国御边。
匈奴骑兵在驱赶西哥特人同时,复乘胜打击近邻各日尔曼部落,尽驱日耳曼人西逃,亦到罗马帝国境内寻求庇护,瓦伦斯亦允其入境定居。
因日耳曼蛮族生育率极高,人口迅速增加,对罗马帝国形成巨大威胁。
此时罗马帝国分裂为东、西二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东罗马帝国皇帝被迫与匈奴人签订和约,除向匈奴赔款六千磅黄金,年贡也由七百磅黄金涨到二千一百磅。
画外音:八十年后,至拓跋氏北魏时期,匈奴首领阿提拉西入欧洲,铁蹄踏遍多瑙河流域,无人能敌,被欧洲人惊谓曰“上帝之鞭”,是专为处罚不敬上帝之人而来。当时东罗马帝国已为匈奴附庸,西罗马帝国也只得屈身伏低,与匈奴结盟求和。阿提拉因闻西罗马皇帝之女美若天仙,便遣使前往求以和亲。罗马皇帝以种族有异为由拒婚,阿提拉由此大怒,挥命铁骑西征,一举将西罗马摧毁。正当匈奴在欧洲鼎盛之际,当中土北魏兴安二年夏季,阿提拉暴病而亡,其诸子为争夺王位内战,十五年后匈奴帝国灭亡。
此乃后话,表过不提。
历史真相:此番东晋宁康年间匈奴人西迁,击灭顿河以东阿兰国后,便始终推动欧洲民族大迁徙,对欧洲历史产生巨大影响。虽然其后匈奴王国如昙花般在欧洲消失,但许多匈奴人留了下来,就此融入其他民族。至今许多学者认为,匈牙利人便是匈奴后裔。执其说者谓匈牙利人与欧洲人长相有别,且匈牙利民歌与陕北、内蒙古民歌韵调极似。陕北民歌信天游产生时代远比蒙古人早,极可能便与匈奴有关。另后来建立大夏国之赫连勃勃,除其个人自号“赫连”为姓,父及子孙皆是刘姓,或谓便是匈奴汉主刘渊之后裔也。至今陕北刘姓少数民族尤多,或谓亦是匈奴后裔。匈奴部族进入中原后多以部落氏族为姓,如呼延、独孤、赫连皆乃自创,并非世代延袭而来。凡此数姓亦历代与汉民杂居通婚,未必定是匈奴后裔。
字幕:东晋孝武宁康三年乙亥,晋分永宁县地,设乐成县。
是年晋孝武帝下诏,以谢安为中书监。时天子幼弱,外有强臣割据,谢安与王坦之尽忠辅卫晋室,江南颇算太平。
谢安颇好声律,先帝大丧期间不弃丝竹,朝中士大夫多所仿效成俗,王坦之寄书苦谏,而谢安不能听从。
夏五月,王坦之病故。孝武帝乃以谢安为扬州刺史,桓冲为徐州刺史。
丙子年正月初一,皇太后下诏归政。晋孝武帝亲政,改元太元,大赦天下。
帝始临朝,重封文臣武将:以谢安为中书监、录尚书事,总揽朝政。郗愔为镇军大将军、都督浙东五郡军事;桓冲为车骑将军、都督豫、江二州六郡诸军事,自京口徙镇姑孰。
为削弱桓氏势力,谢安复请解除郗愔会稽内史职务,因郗愔乃为桓温心腹郗超之父。
秦建元十一年,乙亥六月,清河武侯王猛患病卧床不起。
秦王苻坚亲到南、北郊及宗庙、社稷坛祈求神灵,并分派侍卫大臣前往黄河、华岳遍祈诸神,求为丞相延寿。见王猛病情稍有好转,苻坚又为此而大赦天下,无所不用其极。
王猛上疏:不图陛下以臣性命,而损天地之德,开天辟地以来,从未之有也。臣闻报德莫如直言,故以垂没之命,窃献遗忠。伏惟陛下威烈震乎八方,声教光乎六合,九州百郡,十有其七,平定燕、蜀,有如拾芥。夫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是以古先哲帝王,知功业之不易,皆战战兢兢,如临深渊。臣伏惟陛下能够追踪前圣,则天下幸甚。
苻坚览疏,为之悲痛流涕。亲到王猛宅第察视病情,并问后事:数旬不见卿来上朝,不谓竟病重至此。卿倘有不豫,将有何见示?
王猛言道:陛下明见千里,兴亡之道皆知,臣不必嘱。惟晋朝虽然偏居江南,乃正朔相沿,上下安和,臣死以后,愿陛下休要南图。
苻坚:敬奉先生之嘱。外交如此,内政如何?
王猛:鲜卑、西羌与我有灭国之恨,究是仇敌,终必为祸,宜渐除之,不可使居身侧。
言讫而亡,终年五十二岁。
苻坚亲与装殓,对太子苻宏道:上天不欲使我统一天下乎?何夺我丞相如此之速!
王猛既丧,秦王皆因其生时军政法度,不加改易,由此国力大强。建元十二年三月,秦军攻占南乡,山蛮三万户降秦。当时河西之地不归附于前秦者,只余凉州。
镜头转换,按下秦国,复说凉州。
凉王张天锡杀侄张玄靓自立,改元凤凰,随即荒于酒色,不理政务,致令民不聊生。
又罢黜世子张大情,而立宠妾所生之子张大豫,更令朝中故旧老臣人人怀怨。
秦王苻坚闻之,遂欲起兵伐之,即命将军苟苌、梁熙等发兵西向,临于西河。
尚书郎阎负出班谏道:常言师出有名,天下偃服。陛下先未可动兵,可使人召张天锡来京奉职,如不来时,以兵征伐未迟。
苻坚从之,命黄门书诏,派阎负、梁殊为使臣,前往姑臧谕令张天锡道:天使到日,即刻奉诏来朝,如有违命,进师捕讨。
张天锡议于群下,部下诸将皆怒而不从:我等世代事奉晋国,忠节著于海内,今一旦委身氐贼,丑莫大焉!且我据河西天险,若悉起境内之兵,则可右招西域,北引匈奴拒之,何遽知其不能获胜耶!奈何降乎?
张天锡于是攘袂登案:孤意已决,定与秦国决一死战。自今而后,但有言降者斩!
便对阎负、梁殊二人说道:二公今欲生归长安,还是死返秦国?
梁殊答道:公若识其时务,应某之征降秦,则某与公皆荣归长安;公若不去,休道杀我二人,其不久亦自有人来杀公也!
阎负亦昂然挺立,辞气不屈。
张天锡大怒,于是即在殿上自引强弓,亲自射杀二人。
张天锡之母闻说杀了秦国使臣,不由流涕:秦王横制天下,江北群雄尽皆束手,晋国亦不敢正视。我儿若顺势而降,则可延数年性命;今既恃强抗衡,又杀其使,亡无日矣。
张天锡不听母劝,使马建为将,率众二万前往西河抗秦。
秦使从人逃回长安,向秦王报说凉王张天锡杀使抗命之事。
苻坚大怒,即遣使至西河大营传诏,令武卫将军苟苌、左将军毛盛、中书令梁熙、步兵校尉姚苌等将,率精兵十三万进兵凉州,进攻姑臧。
苟苌接诏,即登帅帐,下达将令:命梁熙、姚苌、王统、李辩四将为先锋,率三万兵马从清石津渡河,攻打河会。
前凉骁烈将军梁济自料不敌,乃举其部众降服。
苟苌不战而胜,遂率大军经由石城津渡河,与梁熙会合,复攻取缠缩城。凉将马建畏惧,从杨非退守清塞,上表姑臧告急。
张天锡闻报,惊怒异常,又派征东将军常据,率三万兵众集结于洪池,亲自统领五万兵众,集结于金昌。
安西将军宋皓向张天锡进言:臣白日观云,夜观星象,见秦国运祚方昌,军势亦不可抵挡,不如投降为上。
张天锡闻奏大怒:某曾说再言降者斩,尔竟不惧死耶!
便欲引弓射杀。众臣见状大惊,一齐跪拜:大王临战先斩大臣,恐于战不利也。
张天锡怒气不息,将宋皓贬为宣威护军。
广武太守辛章奏道:殿下欲与秦军决战,须以大将统军,方可一战。马建虽然勇猛,然出身行伍,唯利是图,视强弱之势而易反复,一旦挫跌便思反噬,定不会为国家效力。
张天锡又不听,说道:孤之大将,非汝等所能料也。
于是亲自引兵前往金昌,传令会集马建等诸将,要与秦兵决一死战。
秦将苟苌率大军渡河而西,使姚苌率三千甲士作为前锋,迅如狂风大进。凉州守将马建见秦军势大,果如宋皓所说,一矢不发,即率本部万人临阵向苟苌投降。
兵众有不愿降者,见状全都逃散,回奔姑臧。
辛卯日,苟苌引军长驱直入,与常据激战于洪池。两军对垒,从辰至午,常据部队溃败离散,自己所乘战马亦被乱兵杀死。属下董儒即以己马送之,请常据乘而逃命。
常据流泪说道:我自随故凉王以来,三次督领各路军队,二次持符节斧钺,八次领宫中卫队,十次在外带兵,所受重用宠信,达于极致顶峰。今终于受困于此,乃我死亡之地,何望复能安身活命哉!
于是进入军帐,褪下盔甲,向西叩头,自刎而死。
前秦士兵涌入洪池,杀死凉州军司席仂,尽降其众。凉州主力至此覆没,再无战力。
癸巳日,前秦大军进入清塞,张天锡派司兵将军赵充哲率众抵抗。
苟苌亲率秦军,与赵充哲在赤岸交战。不则半日便彻底攻破凉军,俘获并斩首三万八千人。赵充哲力战不屈,最终死于乱军之中。
张天锡环顾身侧再无战将,只得恃勇亲自出城迎战。未料城内守军却趁机反叛,张天锡只得率数千从骑奔还姑臧。
甲午日,前秦军队抵达姑臧。张天锡无奈,只得具以素车白马,载着棺材,双手反绑于身后,大开城门,至秦军营前投降。
苟苌为其松绑,焚棺受玺,将张天锡及其部下群僚送到长安,凉州各郡县皆降前秦。
苻坚见张天锡归降,大喜赦之,封为归义侯,并徙其豪右七千余户至关中。
画外音:列位看官!秦王对降敌仁则仁矣,然以何面对冤死之梁殊、阎负两位忠贞使臣哉?古人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不亦信夫!
前凉至此而亡,自张轨出任凉州刺史,至张天锡失国,共传九主,凡七十六年。
苟苌振旅还京,秦王苻坚引领众臣亲迎出城,回宫大排筵宴,与征西诸将贺功。
来日升殿,正与诸将叙功论赏,忽见门官入报:匈奴铁弗部首领刘卫辰率本部数万人马而来,现扎营于城外,刘卫辰只与十数幕僚候于宫外求见。
苻坚遂于正殿接见刘卫辰,问其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