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恭等人畏于戴法兴权势,遇事亦不敢违逆,故此虽为顾命但却仅具虚名,大事多由戴法兴决断。戴法兴恃权干涉铨选,吏部尚书蔡兴宗极为不满,多次在刘义恭面前指责戴法兴。刘义恭担心得罪戴法兴,每次听到蔡兴宗之言都胆战心惊,却又无计可施。
永光元年八月,刘子业意欲亲政,先赐死戴法兴,再通过分设左右仆射,以削弱颜师伯之权。其后本性逐渐展露,荒淫暴虐甚于其父。
刘义恭与柳元景、颜师伯忧惧不已,遂密谋废黜刘子业,由刘义恭即位为帝。谋划多日,但始终犹豫不定。柳元景因沈庆之握有兵权,便将密谋告知,希望得其支持。
沈庆之一直受到颜师伯排挤,且与刘义恭不甚和睦,遂向刘子业告发其废帝密谋。
刘子业闻听叔祖谋逆,怒不可遏,亲率羽林军攻入刘义恭府第,将刘义恭及其四子全部杀死。并将刘义恭肢解,剖开肠胃,挖出眼珠,以蜜浸泡,称为“鬼目粽”。
刘义恭遂死,终年五十三岁。
柳元景、颜师伯亦同时被收捕杀害,朝中内外大权被刘子业悉数收回。
起初沈庆之因告发之功,很得刘子业信任。其后沈庆之多次进谏,因见刘子业不悦,便即闭门在家,不见宾客。蔡兴宗劝沈庆之废帝,其侄沈文秀亦劝,沈庆之不肯。
十一月,刘子业诛杀宁朔将军何迈,知道沈庆之定会前来劝谏,便令关闭清溪诸桥,不令其进宫。沈庆之果然前来,因见无法进宫,只好作罢。
当日,刘子业便命沈庆之从子沈攸之送药到府,赐死沈庆之。
沈攸之字仲达,少年丧父,随叔父沈庆之四处征战,屡立战功。孝武帝欲以奖拔,常为沈庆之所沮,攸之便深恨其叔。刘子业故此遣令攸之,杀其从父。
沈庆之知是毒药,破口大骂,不肯服用。沈攸之便用被子将其闷死,终年八十岁。
刘子业诛除戴法兴、刘义恭、沈庆之等顾命大臣,行事更加狂悖无道,任意而为。朝廷内外百官皆忧随时性命不保,如履薄冰。
刘子业生母皇太后王宪嫄病重,派人呼唤与子相见。刘子业却说道:病人房间多鬼,实在可畏,朕不能去。
太后大怒,对侍者说道:拿刀来,剖开我腹看看,怎会生出此种悖逆之子!
说罢未几,太后驾崩。
数天之后,刘子业梦见其母,到床前对己说道:你不孝不仁,亦无人君之相;刘子尚愚悖如此,也非皇帝之资。孝武帝险虐灭道,结怨人神,其子虽多,无人有应天之命也。皇帝之位,还应还给文帝之子。
当时刘子业日益凶残暴虐,不断杀人,便有传言说,湘中当出天子。
刘子业乃诏命改元景和,并将要南巡荆、湘二州,以肃清流言。又因母亲梦中之语,欲杀其诸叔,尽灭文帝刘义隆之后。
为息朝中物议,刘子业又杀一名宫女,令人送到何迈府中,代替皇姑尸身,诏命以公主礼仪殡葬。其后复封谢贵嫔为夫人,并许可其乘坐龙旗鸾铃御车,出入所过街市戒严。
何迈平素豪爽,颇有侠士风范,且蓄养许多死士。因不能忍受夺妻之辱,就计划趁刘子业出游时将其废黜,拥立晋安王刘子勋为皇帝。
事情走漏风声,刘子业亲自率兵往攻何府,擒杀何迈。
当时刘子业狂悖,毫无人君之道,随意杀害各大臣;又因母亲梦中所言,常怀忌惮,将诸位叔父囚禁在殿内,百般殴打侮辱,不复有人性情理可言。
皇叔建安王刘休仁、湘东王刘彧、山阳王刘休佑身体肥壮,刘子业皆命以竹笼装之,称刘彧为“猪王”,刘休仁为“杀王”,刘休佑称为“贼王”。
因命用木槽盛饭,放进各种杂食,搅和拌匀;复命侍卫在地上挖坑,装满泥水,将刘彧衣服脱光放进坑内,以木槽置其前,令其用嘴去槽中吃食,以此取乐。
刘子业每欲杀害三位皇叔,刘休仁常用戏谚巧言、阿谀奉承取悦刘子业,借以推延。
刘彧曾违背其旨,刘子业大怒,即命剥光其衣,捆住手脚,以棍杖从手脚内穿过,派人抬付后厨太官,说道:即日杀猪。
刘休仁笑对刘子业说道:今日非杀猪之时也。
刘子业便问:却是何故?
刘休仁说道:等皇太子出生之时,再杀猪取其肝肺食之,以为庆贺,不亦乐乎?
刘子业闻言大喜,这才解除杀机,说道:便将此猪暂付廷尉,俟后再杀。
及至次日,复命将刘彧放出。
其余皇室宗亲,东海王刘祎性格庸劣,被称为“驴王”;桂阳王刘休范、巴陵王刘休若年纪幼小,因此两人尚能和刘子业和平相处。
刘子业虽然荒淫无度,但始终无子,疑是患有不育之症。时有廷尉刘蒙之妾怀孕,被刘子业得知,便命人在其临产时接进后宫,若至期产下男婴,便欲以其为嗣,立为太子。
因闻其有此荒唐之举,建安王刘休仁故此戏言,救了湘东王一命,使刘彧躲过一劫。
十八日后,刘蒙小妾果在宫中生下一子。刘子业称为皇子,为此大赦天下;又命全国凡是同时生子臣属,皆赐晋爵一级。
刘子业自欺欺人,以为终有皇嗣,于是出游华林园竹林堂,以为庆贺。为助游兴,遂令宫女赤裸身体,相互追逐戏笑,有拒不从命者则杀之。
是夜刘子业梦见己在竹林堂,有女子骂道:你悖逆不道,活不到来年麦熟时也。
次日一早,便在宫中找到与梦中所见女子相仿者,下令诛杀。
其夜,复梦见所杀女子骂道:你妄杀无辜,我已向天帝控诉耶!
于是醒来之后,将此事问于巫师、巫婆。师婆异口同声皆说:竹林堂里有鬼。
镜头闪回,叙述巫师、巫婆此说来历。
只因刘子业狂悖无道,湘东王刘彧不堪凌辱,又恐自己旦夕不保,便悄悄找来亲信阮佃夫、王道隆、李道儿三人,与其合谋对策。
阮佃夫当即献计:某与刘子业亲信寿寂之、姜产之相熟,知其也恨昏君,可与谋之。
湘东王大喜,遂使阮佃夫请来寿寂之等十一人,联络谋划,欲共同废掉刘子业。
寿寂之复又献计:刘子业素日疑心疑鬼,又滥杀无辜宫女,今可使人扮鬼,于其睡梦之时吓之,更买通巫师巫婆,如此如此,大事可成。
于是议定,照计而行。故于十一月三十日夜,正是月黑头之际,先使人扮鬼吓唬刘子业,复派巫师、巫婆诱骗刘子业说华林园竹堂有鬼,使其上当。
闪回结束,二巫奏毕。
未料刘子业闻说有鬼,非但不惧,反而大怒,便决定亲到华林园竹林堂射鬼。
寿寂之见时机已至,遂带刀冲进竹林堂,来杀刘子业,姜产之亦在旁帮手协助。刘子业意欲逃走,终被寿寂之追及杀之。
可恨刘子业即位一年半,作逆十八个月,死时年仅十七岁,葬于丹阳秣陵县南郊。
另据野史传闻,刘子业不顾伦理,作所为皆令人发指。其不但奸姑通姐,还常在叔父建安王面前,使左右侍臣强迫奸淫刘休仁生母杨太妃。
左右侍臣皆不得已而从,惟右卫将军刘道隆欣然奉旨行事。
刘子业又召集所有宗室王公妃子、公主,使其排列在前,然后强迫侍从侮辱奸淫。
皇叔南平王刘铄妃子江氏不从,刘子业大怒,立杀江氏三子南平王刘敬猷、庐陵王刘敬先、安南侯刘敬渊,并抽打江氏百鞭。
景和元年八月,刘子业令于太庙外另行绘制祖先画像。
画成之后,刘子业入内观看,指着曾祖宋武帝刘裕画像,对左右侍从说道:此人乃谓大英雄,曾活捉几个天子。
又指祖父宋文帝刘义隆画像:此人亦不错,可惜晚年被儿子砍了头。
然后又指父亲宋孝武帝刘骏画像:此人是个大酒糟鼻子,如今却怎没有了?
说罢,立命画匠将刘骏酒糟鼻子画出。
说话人将此段野闻置于其死后言之,实因怀疑是后世无聊文人信手而书,便如诽谤前世纣王、后代杨广一般,淫暴过于离谱,实不足取信。
刘子业在竹林堂遇弑身亡,皇叔湘东王刘彧便被拥立为帝,年号泰始,史称宋明帝。
刘彧尚未正式即位,便下令处死刘子业兄弟姊妹刘子尚、刘楚玉等人,就此掌控京师内外兵权。又为叔父江夏王刘义恭平反,加赠丞相、太尉,谥号文献。
是年西域柔然处罗可汗郁久闾吐贺真亦溘然长世,子郁久闾予成继立,号为受罗部真可汗,改元永康。
郁久闾予成甫继汗位,欲报前番几乎灭国之恨,便率军南下侵犯北魏,却被魏国北方镇守流动军队击败。
与此同年,高车五部聚集一处,举行祭天仪式,人数达到数万之多。北魏国主文成帝亲往观看,高车人大为高兴。
泰始元年,宋明帝刘彧在位。宠臣阮佃夫专擅威权,货赂公行;府库为空,百官并断禄俸,而明帝奢靡益甚。
泰始二年,宋朝交州刺史擅和之奉命伐林邑,林邑王范阳使用象军参战。由于士兵持长矛骑在高大象背,宋兵皆不能接近,接连败阵。
振武将军宗悫以为百兽皆惧狮子,于是连夜以面、麻等做成许多假狮,涂以五颜六色,嘴巴夸张如门。
次日出战,先令每两个军士披驾一狮,隐伏草丛之中;复命预设战场,挖深阔陷阱,然后派前锋前往诱战。
范阳大驱象军来攻,宋军返身便逃,将林邑象军引至埋伏之处;宗悫见象军已至,便令施放响箭,军士急放出假狮,一个个翻动斗大血口,张牙舞爪直奔象军。
大象未曾见过此等怪物,吓得掉头乱窜,反将自家步军冲散。宗悫乘机指挥士兵万弩齐放,大象受惊四处奔跑,不少跌入陷阱,人象俱被活捉。
林邑王大败,只得请和,向刘宋朝纳贡称藩。
时有江州长史、行事邓琬,联合新任雍州刺史袁顗,以废昏立明为名,檄召四方兵伐建康,计划拥戴宋孝武帝第三子刘子勋为帝。
未料邓琬檄文尚未发出,刘彧已先一步弑杀刘子业,并自立为帝。
邓琬认为刘彧得位不正,且残杀孝武帝次子宗王刘子尚,于是协同袁顗,于泰始二年七月,在江州拥立时年十一岁刘子勋登基为帝,年号义嘉。
刘子勋登基后,获得各地宗王、方镇支持效忠,使刘彧号令不出建康城外百里之地。刘子勋与各方镇都谴责刘彧篡位自立,纷纷出兵讨伐建康。
当时刘彧诸弟在建康支持兄长,孝武帝诸子则多在诸郡支持刘子勋。刘宋宗王遂形成文帝与孝武帝两系,相互内斗,史称“义嘉之难”。
刘彧见举国各州郡群起而攻,不由慌了手脚,急问计于群臣,如何应对。
便有近臣献计:今有前吏部尚书蔡兴宗致仕在家,屡为先帝重用,谓曰智囊。陛下何不将其请出,以平国乱?
明帝大悟,于是遣使前往蔡府,征聘蔡兴宗入朝,请问成败大计。
蔡兴宗奏道:今普天之下同叛朝廷,何者?陛下宜诚信待人,先明谕内外,强调不株连叛乱者家属,心向朝廷者方肯效命。后以六军之勇对付诸郡乌合之众,不足忧也。
宋明帝心中大安,即命蔡兴宗为尚书右仆射,领卫尉及兖州大中正。并道:各地叛乱方盛,京中诸将又起兵附逆,其事复能挽回不?
蔡兴宗:叛逆正统,不必分辨。今虽商业中断,但京中粮食库积,米价便宜。四面虽然骚乱,而民心反而愈安。由此推算,平叛必定成功。臣所忧者,正如羊祜所说“既平之后,方当劳圣虑耳”。请陛下只虑及平乱之后朝政可也。
宋明帝:但愿如卿所言。然则如何用兵?
蔡兴宗:若依为臣愚计,请命建安王刘休仁与王玄谟率军征讨,沈攸之改任宁朔将军、浔阳太守,率军出镇虎槛。则邓琬之乱,不难平定。
宋明帝准奏,即命施行。
王玄谟尚未出兵,前锋十支军队已相继赶到虎槛,互不统属。殷孝祖担任前锋都督,不得将士拥戴;而沈攸之对内安抚士兵,对外联合众将,深得军心。
两军接战,叛将钟冲之、薛常宝占据赭圻,射杀先锋大将殷孝祖,主将范潜投敌。朝廷平叛军无不惊骇,于是共推沈攸之为主,代替殷孝祖为前锋都督。
刘休仁闻知殷孝祖战死,便派宁朔将军江方兴、龙骧将军刘灵遗率兵支援。
沈攸之暗思:殷孝祖死,来日如不发动进攻,则示敌以弱,必致动摇我方士气。江方兴今来,与我名位相当,如军令不一,则此战必败。
于是率领众将,亲往拜见江方兴道:四方藩镇同时反叛,朝廷所控不过方圆百里。今两军刚刚交锋,殷孝祖便战死,以致士气受挫,朝廷忧心。如明天不能取胜,则大事休矣。诸将推某为主,但我本领不如将军,故愿推将军为帅,我等齐听将令。
江方兴闻而大悦,稍作客套,便以统帅自居。
诸将出来,皆怨沈攸之不应将统帅之位相让。
沈攸之说道:公等岂忘廉颇与蔺相如、寇恂与贾复之事耶!只要拯救朝廷,怎能计较官位高低?今日之势,江方兴不肯为我之下,公等当协力解救当前之危,不可自树异端。
次日官军合兵,进军赭圻城外,大败叛军,一直追到姥山,又攻取胡白二城。
朝廷追叙此功,任沈攸之为假节、辅国将军,都督前锋诸军事,位在江方兴之上。诸将由此皆谓,沈攸之大有先见之明。
叛将薛常宝在赭圻粮尽,城外又被官军重重包围,无计可施。因谓同僚刘胡屯兵上游浓湖,便遣心腹便装出城,前往求援。
刘胡闻报,心生一计,将米袋牢牢捆绑在船舱中,再将船只掀翻,使其顺风流下,将粮米载到赭圻,以解城中缺粮之困。
官军巡哨见到覆舟,报与主将。沈攸之往江边查看,怀疑船只顺风河流,必有问题,遂让人把船翻过来查看,于是得其军粮。其后不久,遂克赭圻。
沈攸之族侄沈怀宝时为叛军将领,派亲信杨公赞携带密信,前来招诱族叔。沈攸之二话不说,即将杨公赞就地斩首,复将沈怀宝书信固封,遣使呈给明帝。
宋明帝大赞,遂升沈攸之为使持节、冠军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