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怒道:先帝罢之,我重用之,未料如此为老不尊,竟聚众诽谤朝政耶!
遂命将贺若弼、高颎、宇文弼等人一起执命,继而诛杀。可叹三位开国元勋,竟然同日而死。贺若弼死时六十四岁,高颎终年六十七岁,宇文弼寿止六十三岁。
隋炀帝既杀三位国公,满朝文武诸臣惊悚,始知此位天子杀伐果断,远超先帝杨坚。
此后炀帝专以秦皇汉武为则,为打通西域,遂以裴矩为黄门侍郎,命驻张掖,往来于武威张掖之间,主持与西域交通事宜,兼管与西方各国通商往来。
裴矩向胡商访求西域四十四国山川风俗,及仪形服饰等,撰成《西域图记》三卷。
大业三年四月,炀帝增改官制。增置殿内省,与尚书省、门下省、内史省、秘书省为五省;增谒者、司隶台,与御史台为三台;分太府寺置少府监,与长秋、国子、将作、都水为五监;又增改左右翊卫等为十六府,改左右卫为左右翊卫,左右备身为左右骁卫,左右武卫仍为旧名,改领军为左右屯卫。加置左右御卫,改左右武侯为左右侯卫,改领左右府为左右备身府,左右监门仍为旧名;废伯、子、男爵,只留王、公、侯三等爵;改上柱国以下官为大夫,原上柱国以下至都督共十一等,改为光禄、左右光禄、金紫、银青光禄、正议、通议、朝请、朝散九大夫。此外,还改地方建制州为郡,改度量衡制。
炀帝以文帝时刑法苛重,敕令牛弘等重修律令,除十恶之条。三年四月新律修成,颁行天下,谓之《大业律》。凡五百条,为十八篇。当时百姓久厌严刻,欢迎新律颁行。
不久徭役四起,官司不以法办事,贿赂公行,百姓无告,相聚为盗。炀帝便更立严刑,大业律又成具文。
大业三年五月,炀帝北巡,征调河北十余郡丁男,凿太行山达于并州,以通驰道。举国就役,从榆林北境,东达于蓟,开驰道广百步、长三千里。
当初云定兴、阎毗因为取媚太子杨勇获罪,炀帝欲图营建,闻其构思奇巧,就命阎毗为朝请郎,掌管营建之事。
云定兴因知宇文述当权,遂以明珠帐幕、奇装异服及新颖别致音乐贿赂献媚。宇文述大喜,遂推荐云定兴监造兵器,炀帝同意。
宇文述乃奏炀帝:房陵王杨勇诸子都已成年,陛下欲征讨四夷,倘使出征,很难掌管,倘留地方,又恐不妥。何不早为之计?
炀帝深以为然,就毒死长宁王杨俨,将其七弟分别流放岭表,又派人在路上全部杀死。杨勇子襄城王杨恪亦在其中,其妃子柳氏闻而自杀,以殉杨恪。
隋炀帝巡游经过雁门,驾至榆林,遣武卫将军长孙晟往突厥谕旨,启民可汗率众听命。
长孙晟手指牙帐中草秽,说道:天子行幸所在,诸侯躬自洒扫,耕除御路,以表至敬之心。今牙内芜秽,留香草乎!
启民悟道:边奴之罪也!奴之骨肉皆天子所赐,得效筋力,岂敢有辞。特以边人不知法耳,赖将军教之;将军之惠,奴之幸也。
遂拔佩刀,自芟庭草,诸部猷长争效之。于是隋炀帝兵发榆林北境,至其牙帐,东达于蓟,长三千里,广百步。
突厥族举国族人就役,开为御道,怨气冲天。丁酉,启民可汗及义成公主来朝行宫;己亥,吐谷浑、高昌并遣使入贡隋帝。
甲辰二十七日,隋炀帝驾至突厥牙帐,登御北楼,观渔于黄河,以宴百僚。时逢定襄太守周法尚朝于行宫,隋帝命众卿讲武。
太府卿元寿奏道:汉武出关,旌旗千里。今御营之外,请分为二十四军,日遣一军发,相去三十里,旗帜相望,钲鼓相闻,首尾相属,千里不绝,此亦出师之盛者也。
周法尚驳奏道:不然。兵亘千里,动间山川,猝有不虞,四分五裂;腹心有事,首尾未知,道路阻长,难以相救,虽有故事,乃取败之道也。
炀帝闻而不悦,遂问道:若依卿意如何?
周法尚答道:宜结为方陈,四面外拒,六宫及百官家属并在其内;若有变起,所当之面,即令抗拒,内引奇兵,出外奋击,车为壁垒,重设陈,此与据城,理亦何异!若战而捷,抽骑追奔,万一不捷,屯营自守,臣谓此万全之策也。
炀帝闻言赞道:卿言甚善!
因拜周法尚为左武卫将军。启民可汗见隋帝高兴,趁机上表奏道:承蒙先帝可汗怜臣,赐配安义公主予臣,种种无乏。奈臣兄弟嫉妒,共欲杀臣。臣当时走无所适,仰视唯天,俯视唯地,奉身委命,依归先帝。先帝怜臣且死,养而生之,以臣为大可汗,还抚突厥之民。至尊今御天下,还如先帝养生臣及突厥之民,种种无乏。臣荷戴圣恩,言不能尽。臣今非昔日突厥可汗,乃是至尊臣民,愿率部落变改衣服,一如华夏。
炀帝闻言大喜,赐启民可汗玺书:碛北未静,犹须征战,但存心恭顺,何必变服?
八月壬午初六日,炀帝车驾从榆林出发,经云中溯金河而上。随驾士兵五十余万,马匹十万,旌旗辎重,千里不绝。
炀帝命宇文恺造观风行殿,可容纳侍卫数百人,行殿可以离合,下设轮轴,可以推移。又命作行城,周长二千步,以木板为体,用布蒙上,再画上彩画,行城上观台、望敌楼全都齐备。胡人叹为神功,望见御营,十里之外就跪伏叩头,不敢骑马。
乙酉初九日,炀帝驾临启民可汗营帐,启民捧厄祝寿,跪伏在地。突厥王侯以下都袒衣割肉立于帐前,不敢仰视。
炀帝大悦,赋诗道:呼韩叩头至,屠耆接踵来。怎比汉天子,空上单于台!
乃赐启民可汗及义成公主金瓮各一,特勒以下,也受到不同等级赏赐。
炀帝回返,启民可汗亲送入塞,然后回国。
隋炀帝终入楼烦关,到达太原,下诏营建晋阳宫。因对御史大夫张衡道:朕欲过卿家,以卿为主人。
张衡受宠若惊,遂驰马到河内,准备牛酒迎驾。
炀帝因命开辟道路九十里,直达济源张衡家宅,然后驾临。因喜此处山泉,留下欢宴三天,赏赐张衡丰厚,又遍赐公卿卫士,驾还东都。
冬十月,敕命河南诸郡各送一艺户至洛阳,置十二坊于洛水南以处之。
便在此时,吏部侍郎裴矩写成《西域图记》。炀帝亲自接见,赐帛五百段,问西域事。因慕秦皇、汉武之功,便以裴矩为黄门侍郎,使至张掖以引诸胡,啖之以利,劝令入朝。
自是西域胡往来相继,所经郡县糜费疲弊,直至隋朝亡国,皆裴矩倡导故也。
大业三年,铁勒寇边,入侵甘陇以西丝绸之路。
隋炀帝遣将军冯孝慈率兵,西出敦煌击之,战而不利。
虽然如此,铁勒亦觉与隋朝作对,自己讨不到太大便宜,于是不久便遣使往长安谢罪请降。炀帝转忧为喜,因而使裴矩为使,前往慰抚。
西域战火方熄,东方使者便至。日本派遣小野妹子等人携国书来中国,商谈请派人来中国传习佛经事宜。隋炀帝见日本主动通使大喜,次年便派文林郎裴世清回访。
日本天皇特派吉士雄成率三十艘大船,前往筑紫迎接。裴世清率使团进入东京,日本皇太子及诸王臣僚身着礼服,以最庄重礼仪接待中国使者。
裴世清归国时,日本再遣小野妹子随归,并派高向玄理等八人来学佛法。彼人学成回国,对日本大化革新起到重大作用。
大业四年正月,隋炀帝为攻高丽,以通漕运,发河北民百余万开凿永济渠。
引沁水南通黄河,自今辉县东北至临清,顺卫河经今天津至涿郡,全长二千余里。男丁不足,妇女也被迫服役。
三月,炀帝出巡到五原郡,又出塞巡视长城。
赤土国(今马来半岛)遣使到隋,献物以示友好。炀帝募人前往海外,屯田主事常骏、虞部主事王君政等应募,前往赤土,赠赤土王锦物五千段。
赤土王利富多塞遣婆罗门鸠摩罗为使,以大船三十艘迎接,接待十分隆重,并赠隋朝金芙蓉冠、龙脑香等特产。又函书金封,遣王子那邪迦随常骏前往中国,朝拜隋炀帝。
裴矩闻说西突厥处罗可汗思念其母,奏请遣使招抚。二月己卯,炀帝派遣司朝谒者崔君肃为使,携诏书慰问招谕。处罗可汗态度傲慢,接受诏书时不肯起立。
崔君肃道:突厥一分为二,每年交兵,数十年不能统一者,东西双方势均力敌也。启民可汗率其部落百万之众,卑躬屈膝,称臣于大隋者,是因不能独胜,欲借大隋兵力,共同灭除可汗也。天子若允启民可汗请求,指日便可出兵。只因可汗之母向夫人惧西突厥灭国,每日叩宫泣求,匍匐谢罪,请求归附。天子怜悯,因此派我至此。今可汗既如此傲慢,则向夫人诓骗天子,定被诛于闹市,传首西域各国。因与东突厥联手,左提右挈以夹击可汗,国亡有日矣。可汗何惜再拜,而丧慈母之命;又何惜称臣,而使国家社稷成为废墟哉?
处罗可汗闻此,惊惶拜谢,接受诏书,并入贡良马。
隋炀帝自诩风流儒雅,最喜到处巡游,因此无日不治宫室。长安有西苑,洛阳有显仁宫,江都有江都宫,渭南有崇业宫,临淮有都梁宫,涿郡有临朔宫,太原有晋阳宫。又命扬州总管长史王弘,于扬子(今江苏仪征东南)造临江宫。
宫室虽多,日久厌倦,每次游幸,左挑又拣,不知该往何处去好。于是亲自察看全国山川形势图,特选风景幽美之地,命于汾州之北营建汾阳宫。
大业四年七月,裴矩唆使铁勒袭击吐谷浑,大破之。吐谷浑伏允可汗东逃,遣使向隋请降求救。隋朝发兵来迎,伏允却又畏隋兵强盛,不敢降隋,又率众向西远遁。
隋兵自后追击,杀死、降获吐谷浑人口极多。伏允可汗南奔雪山,于是吐谷浑故地皆空,隋在其地设置郡、县、镇、戍,并徙轻罪囚犯及其家属充实其地。
大业五年五月,炀帝又遣观王杨雄及宇文述等人为将,率兵四道围击。
伏允再败,仅率数十骑逃出,宇文述等降获吐谷浑男女十余万人口。杨广又遣将追击,虏获千余户口,伏允帅数千骑投奔党项,吐谷浑就此亡国。
高昌王麴伯雅闻说吐谷浑亡国,主动遣使到长安朝拜隋帝。次年又亲自来隋,娶隋华容公主为妻,直到大业八年才回高昌。回国之后,因羡慕中国上邦风范,立刻下令其民解辫削衽,改著汉服。炀帝闻知大喜,赐以华夏衣冠。
大业四年十月,隋炀帝以右翊卫将军薛世雄为玉门道行军大将,与突厥启民可汗连兵攻击伊吾。薛世雄兵至玉门,启民可汗违约不至,薛世雄孤军渡过沙碛,伊吾请降。
薛世雄筑新伊吾城,留兵戍守以归。由是隋朝威震天下,四夷宾服。
隋炀帝初立杨昭为嗣,称元德太子,因病早夭而薨,众臣奏请再立太子。
萧后所生次子齐王杨暕时为河南尹,依排位次序应当为嗣。炀帝遂命将元德太子吏兵二万余人悉属齐王,又为其妙选东宫僚属,以光禄少卿柳謇之为齐王长史,并诏戒道:若齐王德业修备,富贵自钟于卿门;若有不善,罪亦相及。
字幕:柳謇之,字公正,河东郡解县人,西魏柳虬之孙,北周顺州刺史柳蔡年之子。身高七尺五寸,仪容俊伟,风神爽亮,举止得体。
柳謇之既相东宫,宠遇日隆,百官趋谒,阗咽道路。柳謇之以是日益骄恣,昵近小人,并遣亲信乔令则、库狄仲、陈智伟等,在国内广求声色自娱。
乔令则等因此仗势放纵,访得人家但有美女,辄矫命载入府第,奸淫之后遣之。库狄仲、陈智伟前往陇西搜求名马,对各部胡人拷打烧烙,诈称齐王太子所命,无所不为。
乐平公主曾向天子奏报,陈说柳謇之女儿貌美,炀帝不答。公主便将柳氏女荐给太子,杨暕悦之,收纳为妃。
其后未久,隋炀帝忽问乐平公主:卿向云之柳氏女何在?
公主便知大事不妙,但已无可更改,只得照实奏道:已入齐王府矣。
炀帝闻言,大为不悦。
齐王杨暕随炀帝北巡狩猎,驻汾阳宫。东宫骑兵围猎,所获麋鹿甚众,齐王不敢私藏,皆都进献给父皇;而炀帝一无所获,两手空空,乃向随从将士发怒。
众将惧罪,遂说皆因东宫卫士设围阻挡,致令野兽不能到天子面前。炀帝信以为实,由此不喜齐王,并命侍臣搜罗太子罪过。
依照隋朝制度,县令无故不得出其县境,伊阙县令皇甫诩受到齐王宠信,当时便随太子出猎。御史韦德裕秉承炀帝旨意,便以此奏报弹劾皇甫诩,涉及齐王。
炀帝遂命甲士搜查齐王府第,结果搜出其与正妃之姐元氏私通所生之女。
有道是墙倒众人推,众臣见太子势危,遂将乔令则等人种种不法行为,以及齐王此前曾以左道妖术,咒诅太子杨昭之事,一时并揭发出来。
炀帝闻奏勃然大怒,命将乔令则、库狄仲、陈智伟等人斩首,齐王妃姐赐死,太子东宫僚属,都被流放边远地区。柳謇之身为东宫佐相,不能纠正齐王错误,因而除名,免官为民。
当时赵王杨杲年幼,不能立为太子。炀帝便对侍臣说道:我只有杨暕一子成人,若是不然,当处死并陈尸闹市,以昭明国家法度。
由是不再令杨暕参与时政,又令虎贲郎派人监视齐王府,察其过失上报。又尽撤齐王府侍卫,皆以是老弱替代,仅补齐人员而已。(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