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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夫人道:“雅俗也觉得这糖好吃么,原还担心你们不喜欢,落花生是自外域传入的物种,成熟果子埋在地下,容易栽培,吃起来也比较稀罕,这个麦芽糖我从小就喜欢,年节下做果子,三婶便想到将这两样合一起做成糖块。”
“落花生有悦脾和胃的功效。”雅俗说。
秦夫人笑道:“难怪大夫说我脾胃极好。”
雅量拈一颗小胡桃,对着婶子说:“三婶炒的东西都特别好吃,这榛子吃起来就有一股奶味儿。”
“你们喜欢吃就好,那四样果子,我都是用奶油调味炒的。”秦夫人笑道。
雅俗又道:“上次三哥和长安哥哥见面,两人说了一夜话,三哥后来说了几回,那夜您起床炒了蛋炒饭给他和长安哥哥吃,还夸您炒的蛋炒饭晶莹如玉,粒粒分明,闻起来特别香,厨子一概做不出那么香的!”
“哎呀!三友和长安那晚说了大半夜话,是饿了,才觉得好吃,我不过一勺猪油,两个鸡蛋,添些细盐把一盆剩饭炒出来了而已。”秦夫人故意谦虚道。
“可三哥说您炒的蛋炒饭吃起来有一股肉香,一般蛋炒饭是不会那么香的。”雅俗紧追不放。
秦夫人掩饰不过,只好给出窍门,笑道:“做炒饭得用籼米好,炒出来不沾粘,米也不是随便煮的,我提前准备十几样蔬菜和香料,过水切碎,一层层摆在笼屉里,又把那过了水的米搁笼屉顶层一起蒸熟,蔬菜香料的味道会随着热气一层层渗透进入米饭内,闻着便有肉香了!”
雅俗雅量深知三婶子套路,每次就喜欢这样故弄玄虚,得多问几遍才肯揭开谜底,又不住夸三婶是人间奇才,把三夫人得意的就差没个狐狸尾巴摇一摇。
这时厨房送来一个捧盒,三夫人忙揭开端出两样刚出锅的点心,一样香椿虾仁蒸饺,一样春卷,俗量在三婶这里从不客气,拿筷子就吃。雅俗先咬了春,吃到馅料是韭苔、春笋和螺肉炒出来的,鲜脆的让人销魂,又大赞不绝。
婶婶侄女说得正高兴,外头婆子来报昌邑侯府的钱夫人来了。
秦夫人一听顿时不爽,嫌弃道:“年酒都没来通知,这会子上门做什么?莫不是她家又有请客的事儿,要我随大礼。”
下人知道那老侯夫人三天两头来府上搜刮主母东西,收了钱礼也不请客,下次还会再找别的理由要,总说挑个时候一起请,都是炖老汤了,也怕大正月里当错差事,便将外头听来的事告诉道:“夫人,去年末外间传那昌邑老侯爷身体不适,老奴估计这次老侯夫人来,又是准备请夫人您吃增福宴的。”
秦夫人两头一想果然不假,这还正月就来敲竹杠,忙问:“你们方才怎么说的?可有说我在家么?”
婆子道:“老奴知道侯府人来者不善,本也想说夫人您不在家,可那老侯夫人一进门就往您这屋里来,手下带了四个婆子媳妇,门房处还有六个侯府家丁等候。毕竟是侯夫人,我们也不敢太推搡,只能让她在客厅用茶,说请您再过去。”
秦夫人知道今日躲不掉,又不想被坑一笔,满心烦恼。
俗量听得奇怪,就问婶子什么缘故不高兴。
秦夫人便将钱老夫人以往贪婪索要的恶行挑了两件代表告诉侄女。
雅俗雅量都听不懂,于她们生在那样的权臣显贵之家,办礼宴说不好听就是一种变相敛财,一旦开办,必然引来甘言厚礼,肩摩毂击,户限为穿,而且各种宴席礼节,宾客进出,里里外外筹备都非常麻烦,办多办少还要顾及口碑名声,朝廷风向,所以这中规模节奏大有学问,她们姐妹自幼耳濡目染,并都接受了严格的管理能力培养。
不过对于一些不显赫的人家,大肆筹办宴会多少有些劳民伤财,毕竟没有行贿式送礼,该有的规格花销也省不得。
雅量想到自己家中各类节庆筹办都有定例,即便这样,每遇喜庆,母亲也得提前半个月就准备起来,这昌邑侯府竟然一年十二月都请宴,真是豪门望族,于是就问:“侯府每个月都有喜宴大礼,是月月都有娶亲或小孩出世么?”
秦夫人忙道:“哪里是月月有,生孩子成亲岂是说有就能有!再说他们侯府子孙也没那么多,只是老侯夫人每个月总要找理由生两桩大事,或者家里哪个过寿,或者哪个病好了要办个增福宴,竟是些虚张声势的,目的就是找人要些礼物,把红包东西弄到手,请不请客都再说。”
“人家如果不送呢?”雅俗问。
秦夫人道:“不送可好了,她家有事你都不去,你家有大事也别想她来了,这话都是她的老口头禅。这几年侯府事儿多,人随的礼也多,为点子小事翻了,可不就亏了么!”
雅俗雅量都是冰雪之质,玉宝之心,何曾听过这些泥赖世情,听完婶子说的,不觉来的是位侯夫人,倒像是个市井无赖。
而且雅俗心里已经给该行为定了罪,认为这分明就是索贿敲诈,所以立刻道:“不翻一直亏。”
虽然雅俗的生活一帆风顺,但并非不懂礼尚往来,人情世故,相反有父母和先生的言传身教,她比一般小孩更加精睿通透,明白权力和利益交换的属性。对于三婶说的这一套理论,她完全不认同。
秦夫人知道告诉俩丫头无济于事,不过排解几句,正郁闷思索应对方法。
雅俗却接着出了个主意,横竖不知其中关系利害,就用个馊法子道:“三婶,既这样,看你也不愿意出这个礼,我教您个法子,前几日三叔不是在外把脚崴了么,还是被轿子抬回来的,后来官府里的人来看望了三叔,连我都知道。一会儿你见到那老夫人不妨变通一下,先问她什么事儿,若真是办增福宴,弄清具体哪一天,然后你就拿三叔的情况说也要办个增福宴,日子比她提前两天,现在就把老夫人请了,到时候拿她的礼,还她的礼,一进一出,正好免了,这由头也不是假的。”
书房里看书的三爷莫名其妙打三个喷嚏,崴脚睡了两觉,吃了点儿药,已经好了。
秦夫人听这主意虽馊,却能派上用场,又问:“若那老货问我这点儿小事何必大兴操办,又该怎么说?”
雅俗真被三婶的胆小郁闷到,连雅量也说:“三婶,你就说老夫人会做事,你也是跟她学的,她家芝麻大的事儿都能办,你为什么不能!话得由着你自己去说。”
雅量说的生硬,三夫人却领悟了妙趣,当即去见钱老夫人。果然是增幅宴。钱老夫人来势汹汹,见了面还怪秦夫人不去她家拜年,一通兴师问罪,责怪秦夫人太忙了,自己就登门来请,凭两家关系,这增福宴必须得去,意思竟是十分看得起秦夫人。接下来又笑着几句一捧,明明白白等着秦夫人奉上礼银和礼物。
换在以前,秦夫人都被说的亏了礼,这会子得乖乖奉上才是,但是提前做了功课的秦夫人没被这通快攻洗脑成功,反而不紧不慢的拉了会儿家常,又把雅俗出的主意说了出来。
“才准备去您家送信儿呢!正好您来了,我就先把您请了,到时候有您老坐镇,比什么都强,老夫人您可一定赏光呀!”眼睁睁看着老妇人慢慢拉下老脸。
钱老夫人没曾想秦氏会说这么一出,又不好翻脸,口口声声没听说这事儿,又问这么大的事儿如何不早告诉,又喝茶。听着秦氏把自己方才抬举她的话,又加倍抬举回来,半日闷声道:“你既然把我当你老姐姐,那就不该说两家话,这些事咱就家里人在一块吃吃请请也行,何必在意那些虚礼。”说完就撂下茶碗。
秦夫人冷眼看这老货也就这么些能耐,老姐姐?家里人!别说李家,就是秦家也不看重这亲戚,文武殊途,侯府对老秦家帮不上,对成国公府李家大概率攀不上。想到这一层,秦夫人又笑着跟老夫人拉扯亲近话,一再诚心请老夫人来。
钱老夫人今日来只为敲一竹杠,侯府过年花销多,前前后后没给她省下多少,正想找些填补。李府尹家丰富殷实,又是大正月里,原想今日来怎么也能弄些银子东西,没想秦氏居然也要办增福宴,此时心里前也恼,后也恼,听秦氏絮絮叨叨,又不好摔茶盏走人,怎么也得留个说法,想了半天才道:“既然这样,估计你也忙,我就不扰你了,这一趟我们两家礼情就对免了,想到我们府上吃饭你直接去,下一趟有什么我再请你,你别推托,我们还是好好走着。”说完这些就起身要走,准备趁早去敲下一家。
秦夫人听完这番话本该庆幸今日大胜,却又想到以往被她这么明要硬请的弄了许多过去,今日只是一试就来出这么一套,那要自家真有喜事,她是不是也找理由跟自己对免了,忽然心里憋堵起来,连忙起身拉着老夫人,再三留喝茶,说办宴席就图个意思,免了就没意思了,都是一番诚心请的,说的完全像真给三爷办增福宴。
钱老夫人以往看见秦夫人就像猫看见耗子一样,今日听秦氏说话却格外厌烦,老妇人都一把年纪了,只有别人孝敬她的份,她绝不会便宜别人,连儿子儿媳也弄不到她半个子儿,今日秦氏还想打她小钱库的主意,可不扎到心窝子。
老妇人也不想跟秦氏说许多,被留烦了,就连斥带骂起来,又道:“我跟你讲对免就对免了,你要是不干,那你出我家的,我收着,反正你家这趟人情我是不出了,就问你肯不肯干?”
秦夫人实在没想到这老货还有这么无耻的一出,真接不住话。钱氏对秦夫人瞪着老眼,骂骂咧咧正准备出门。
这趟门却不好出,雅俗雅量等三婶一走,连忙跑去找三叔,一通添油加醋,愤慨非常,逼着三叔出这个面,又一起把三叔推出门,还要三叔拿根拐杖拄着像点儿。
三爷吃逼不过,独自来到客厅前,却见老虔婆在对着自己老婆骂骂咧咧,当场借题发挥,上前就怒声道:“你来我家干什么?大正月你竟跑来我家里骂人,敢情你们韩府势大,现在都厉害到我家院儿里了,送客。”肺活量大的人,气声果然足。
秦夫人见相公出来心里一虚。钱老夫人看府尹腿脚好好的,第一条就想刚才上了当,今天还能弄一把来,连忙改变态度,准备好说两句,再摆摆侯府的谱,对府尹讲清道理,该要还得要,大老爷们儿好面子,更容易说话。所以这厢也不斥秦夫人了,只上前对府尹和缓语气,买转挑拨道:“李府尹你来正好,我刚刚在说你媳妇缺管教,你不管我都要替你管,她大正月就撒谎说你腿残,要给你办什么增幅宴,这些人刚刚都在听着!”
“住口,你平白无故来我家骂我妻子,被我看到,又挑拨我夫妇,诅咒我腿残,我待你韩府不薄,你家大事小事我尽皆出钱出力,你就这般回报,我看你是人老昏聩,不知自重,快出去,别站脏了我家地界。”又对下人吼:“你们几个还不送客?都聋了!”
下人听老爷发怒,连忙一哄上前请侯夫人离开,又把侯府下人连推带搡。老妇人没想到说差了,挑拨不成,忙要再讲几句好的。三爷全然不理,只对下人发火,直接把侯府一行来人给轰出门,省得废话。
三爷不像秦夫人胆小怕事,畏首畏尾,出身豪门望族的人天生底气就足,早看这老虔婆不顺眼,只是老婆抹不开面子,对付这种无耻悍妇,真随三爷,早该割断往来。
雅俗雅量躲在屋里开着窗缝偷看,通过穿戴分辨出哪个是侯夫人,不过不同于许多世家老夫人把知书达理刻在骨子里,这位侯夫人简直像个彪悍的嬷嬷假扮的,在院里瞪着眼粗声粗嗓的解释不成,最后大吵大叫撒野,被强行架了出去。
俩姊妹都在心里感叹三叔威武,既然话不投机,又对自己毫无利益,何必浪费时间。
赶走了老妖婆,三爷转头板脸看着老婆,突然绷不住笑了,也是一副不凡好样貌。三夫人只是一脸苦笑。
雅俗雅量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出来看见三叔三婶这么高兴,忙表示午饭要吃顿丰盛的,至少得二十道菜。
三爷对女孩子最好说话,立刻就吩咐下去,让厨房宰一口肥羊,多准备几道小姐爱吃的菜。厨房得话怎么丰盛怎么来,肥鸡大鱼,菜蔬果品,真个几十样。
钱老妇今日丢了大丑,回去一路不断咒骂府尹全家,心里也想领侯府势力闹上府尹家,讨回面子,无奈一则钱氏每次出来找人强索硬要,不论银钱礼物,到了手就填充私人小金库,从不走公账,其家人大都不清楚她在外面这些掉脸行为,若告诉必被老侯爷盘问详细,倘若两家一切摊开,只怕反被府里挖苦惩处。二则这些年从秦氏那里着实搬来不少,一旦翻脸不往来,便有许多失利之处,像秦氏这么有钱又好骗弄的人实在少见,如果不翻,以后还能继续寻些好处。所以老虔婆最终没对家里说,却在外头见人就诋毁府尹夫妇,说的秦氏为了找自己要钱,竟胡扯府尹腿断了。
这些话让了解钱氏为人的人深为不齿,攀高踩低的一边倒,妒忌府尹家富贵的人跟着诋毁。
昌邑侯府家下人口多,子孙读书习武一时不见成效,里里外外花费却不小,有些纯粹打着学习的幌子问家里索钱出去吃喝玩乐,所以即便侯府有大量爵产,老侯爷又在军中掌权得势,也难扛府中巨大开支。再则老侯夫人贪财成癖,整日挖空心思弄钱填塞私库,把其下五房儿子儿媳也搜刮的叫苦不堪,因此侯府这些年形成恶劣家风,上下人人唯利是图,管事的坑蒙主家,兄弟房勾心斗角,血脉亲情一盘散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