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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夫人在金陵与另建府的长青瑾屹小住了几日,期间打理好了祖宅和相关产业事宜,又将金陵的宗亲老长家族拜访一遍,托二儿夫妻照管好祖宅和金陵苏杭的田铺,这才收拾返京。
挥别子媳亲族,张夫人轻舟快马赶回京城。
这趟用时较短,雅俗跟着大嫂三嫂老远赶去城门口迎接娘亲。
张夫人见女儿气色红润,神采飞扬,牵挂的心终于落了地。她已经收到夫君信息,得知不在家这段时间,雅俗险遭险境,虽然确定女儿毫发无损,这一路上也是担心得不得了,恨不得夜以继日赶回京。
婆媳小妹四人同乘一车,一路上雅俗叽叽呱呱的对娘亲说着这三个月来家里各种各样事情,两嫂子时不时补充,张夫人笑着听着就到了家门口。
每次从金陵回来,张夫人都会为家人带礼物,第一个少不得小女儿,这次为雅俗带回了一条金锁项链。
项链是用龙眼大的珍珠、红枣大的鸽血红、鸽子蛋大的鸦青宝石、红果大的血珊瑚、枇杷果大的蜜蜡以及大个的猫儿眼、青金、南红、喇子、星汉砂几种稀世宝石镶赤金串连,前端垂一块赤金盘螭栖鸾如意锁,中心嵌入一枚婴儿小拳大的碧翠欲滴的祖母绿宝石,锁下挂五串金流苏,整条项链长十多寸,戴在脖子上,金锁垂至胸前。
制作项链的几十个宝石都是张夫人积年收藏的世间极品,去年中秋交由长青带去金陵,在金陵最大最老的首饰铺四海求凰里排了号,定由铺里一班闻名遐迩的大师制作,今年开春起,数位大师合力一个多月才制作完成,最后得出这件世间独一无二的奇珍。
除了自己家,其余在京兄弟堂房也各有相应特产风物安排相送。
书房里,雅量看着姐姐带来的六角罐形金蛐蛐笼子欢喜的无可不可。
雅俗道:“这笼子你可以放在枕橱上,等到夏末时节抓一两只蛐蛐放里边,把那玉壶春瓶也插上鲜花,晚上帐子一掩,里面花香虫鸣,最有野趣!”
雅量笑着说:“我回头就这么试试,姐姐一定要帮我谢谢大伯母。”
姐妹聊了几句,雅俗又问:“你这次请了几个人来?”
雅量道:“连我俩一起就八个。”
得知具体名单后,雅俗说:“见你好像也不怎么喜欢飞飞,却把她请了,平时跟沉宓文冉她们挺好,为什么不一起请来?”
雅量忙道:“我都请了,沉宓说想来,可她一早领了懿旨,昨日便进了宫。文冉家里有事,暂时抽不开。”又问:“你怎么觉得我不太喜欢飞飞?”
雅俗道:“你高兴不高兴都挂在脸上,看得出来。”
雅量不以为然道:“话不投机而已,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再说她那么高傲,我也哄不来。不过我既去她家吃了饭,怎么也该还一席。”
雅俗:“这是正理,总要有来有往。”
雅量又道:“光说我的,那你呢?既是有来有往,你为什么从来不请,这算是只进不出么?”
雅俗笑道:“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虽然没请她们去家里,但是送给过礼物,若有好东西,我也从未忘了姐妹。”
雅量:“若论送东西,姐姐确实大方,只是你总是这样刻意避着,跟个隐士一样,那些姊妹就会对你越发好奇,私下里不知怎么议论你呢!”
雅俗只道:“谁人都有自己的事,她们哪里得闲,为什么要议论我呢?”
雅量忙道:“她们都未成家,一群娇客能有什么事?姐姐如此出众,自然让她们对你充满好奇,哪里都不缺爱打听的人。”
雅俗转到案后,一边坐下,一边笑道:“她们对我本就知之甚少,又能打听出什么?”
雅量跟上道:“正因为知之甚少,所以话题才多,大伯父和几位兄长都手握权柄,背后有这样的力量加持,换做旁人,眼睛都放在头顶上了,你倒好,整日闷声不响,干什么都让着人,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定是受欺负的。”
雅俗看着雅量笑道:“我也处处让着你,你觉得我是好欺负的么?爹爹娘亲总教导我,若轻易被人把底摸清了,只会让人更容易拿捏你,话少是好事。”
雅量道:“可若不拿出实力让人明白,只会惹来反复试探之人。”
姐妹正笑着,还君来报客人到了。
天空果然碧晴如洗,娇典飞芍昀坻六人来到景福馆,见孔雀门相当精致,前后院的大椿和梧桐撑开一派浓荫,极富盛大之势,其余海棠、芭蕉、灵璧石与周围画彩游廊相映衬,满院竟像一幅重彩浓墨的工笔画,未及谈笑,雅俗雅量已迎了出来。
飞坻昀第一次来雅量家,进屋先被一大幅精装细裱的《山林猛虎图》映入眼帘。在坻受画作风格所震撼,驻足观赏良久,满心感想:这画上到底是猛虎出山?还是放虎归山!
永昀第一次来看什么都新鲜,惊羡于这满屋子螺钿家具,先往卧室方向一瞧,一眼就被妆案上一架纤毫毕现的象牙满雕山海经银骨镜台所吸引,架面遍雕冉遗、穷奇、鹿蜀、毕方、胜遇、羬羊等怪异奇兽,纹理细如发丝,堪称巧夺天工,饶是永昀见惯富贵,也赞叹不已,还有床头的镂雕高逸图玉枕屏,柜边的龙舟马车都异常典雅,随即便赞道:“雅量,你用的东西都好精致哦!早知道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想不到收拾屋子也这样别出心裁。”
雅量笑道:“喜欢就随便看看。”
飞飞最是不拘束,从明间慢慢赏到西梢间,看清墙上裱褙精美的《文会图》,以及图上的题诗印签,忍不住问:“这幅文会图是宋徽宗的真迹吗?”
雅量笑道:“此画原是山东巡抚敬献给皇上的寿礼,后来皇上赏给了我爹爹,爹爹知我酷爱丹青,又将此画给了我,我便将此画挂在此处。”当然,献给皇上的寿礼还能有假。
飞飞满心吃惊,她不能想象,君臣相和近三十年,代表怎样的权势地位。
那边永昀又来到梢间这里,拿起案上的汝窑笔洗细细瞧了一圈,又摸摸南红玛瑙福从天降笔山和鱼跃龙门大端砚,暗想:这砚台真不错,用这么好的砚台笔洗,谁不爱上读书写字。转了一圈后,又回到明间,掀开北门进入倒座抱厦,寻着侧门往院里去了。
后院相比前院更为秀美丰茂,满目红翠重叠,花木如云,靠后两棵梧桐参天而立,院墙两边抄手游廊连贯前后,东边一扇开着的月洞门通往花园,放眼望出去尽是列成排、聚成片的景致,不远处就有一架高高的秋千。
永昀大致看一遍就回了屋,一边说起秋千,一边给雅俗雅量分别送了盒绒花。
雅量打开看是一支六寸余长的凤凰绒花,全身都是长鳞状的彩色羽毛,光彩熠熠。
话说永昀自打离了钟灵毓秀,又继续制作绒花,这项工艺贵在纯粹的手艺,譬如这只五彩凤凰便费了她近一个月的时间,制好后,特地选了锦盒包装,准备送给看重的好友。
雅量细细看了一遍,笑着说:“这支凤凰真漂亮,绒花有荣华的谐音,在唐朝被列为皇室贡品,如今民间每逢过节喜事都爱戴绒花。”
在坻就雅量手上看了,便问:“永昀,这只凤凰你做了多久?”
永昀:“一个月。”
飞飞从雅量手里接过来,细看了道:“难得这么好看,我见过不少绒花做的凤凰,只是没这么精致。”
在坻:“集市上的绒花出于交易,百姓选品,看起来自然简单些。这支凤凰却不一样,每个羽片都这般细致,颜色选的也栩栩如生,看得出永昀花了不少心思。”
永昀:“我做这个到现在已经三年,时间也不算长,这凤凰的颜色还是师傅给我配的。”
飞飞把底下盒子去了,又拿起凤嘴衔的一挂三股珍珠流苏细细看着。
永昀见状忙说:“这串流苏是用一把蚌珠串出来的。这些珠子开自今春收集的十几个珠蚌,全是新珍珠,我特意送到银楼请工匠打孔纽穿起来做成流苏。”
雅量从飞飞手上小心把凤接回来,对永昀笑着说:“这支凤凰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凤凰,我一定会好好戴着。”二人会心一笑。
送过东道主,永昀又把另一个盒子递给雅俗。盒子没开,周围人更加好奇,永昀示意雅俗自己看。
横竖要戴出来的,雅俗便把锦盒打开,里面是两朵鲜艳的牡丹绒花,绒条修压的极光亮,花朵大如真花,奇丽无比,仿佛在以光彩昭示着它永不凋谢的品质,又好像真的开出了成仙的牡丹。
众人看着两朵牡丹出了会儿神,一时纷纷被惊艳起来,都夸牡丹好美。
雅俗一边合上盖,一边感谢永昀的深情厚谊,又不住夸牡丹好看,把永昀夸得腼腆不已。
大家见状又纷纷托请永昀帮自己做一支。
永昀笑道:“都有都有,你们放心,我来挨个做,大家有喜欢的花样告诉我就行,我做好了一定会送给你们。”
在坻:“那好,永昀,就我上次参加牡丹会穿的那双鞋你说喜欢,我再做一双送你,算答谢你为我做绒花。”
典典笑道:“连酬劳都说准了,永昀便不想做也不好推呀!”
飞飞也笑着说:“我也得想好送个什么样花心思的报酬给永昀,到时候我的报酬和喜欢的花样一并送到永昀手上,也麻烦永昀为我做绒花多费些心思。”
“好说好说。”永昀愉快的答应。
娇儿也道:“到时候谁的酬劳送的早,永昀你就得给我们谁先做呀!”
永昀道:“娇儿,这也不急,我越往后做,手会越熟练,不过放心,我一定给你们每人都用心做一朵绒花的。”
大家高兴说准。
飞飞忍不住说:“是技皆可成名,天下唯无技之人最苦。”
“片技即足自立,天下唯多技之人最劳。”雅俗接道。
众人见雅俗主动和飞飞说话,当她俩好了,都笑起来。飞飞见今日雅量雅俗主动示好,懒得冷战下去,也笑了。雅俗心里无奈,与飞飞好是不可能好了,不过既逢了场,就作作戏,这里是二叔家,二叔一辈子左右逢源,怎么也该学点儿他做人做事的智慧。
四五月气候舒适,雅量早命人在前院摆上一张彩漆八边桌和八个座椅,吵闹的鹦鹉哥儿也被移到院中,大家在屋里各处见识过,又一起往院中来漫步赏景。
这时还君夏木一同提来一个黄花梨鎏金包角四撞四方提梁大食盒,放在桌上一层层打开分布,早上刚从风禾堂买回来的点心,店家按照客人的要求推荐搭配,各类时节精品,花式糕点,总共不下五十种,香喷喷的奶油松瓤玫瑰饼、甜馥馥的红枣羊奶榛子酥、粉油油的五层裹馅花蕾团、金灿灿的海蟹粉芝麻卷、软糯糯的牛乳鲜花酪、白莹莹的蜜仁印花糕,款款真材实料,奇香浓郁。
在场都知道风禾堂的糕点在京城独占鳌头,这么一大盒着实价格不菲,因此格外欣喜,纷纷前往就座。
秋高冬去分别用海棠式填漆小茶盘端来八个青花间装五色开光凤来龙起纹盖碗,雨水沏的明前龙井,按顺序奉给几位姑娘。
众人揭盖看一看茶色,嗅一嗅茶香,再细细品一品茶意,都觉神清气爽。
飞飞瞧着茶器竟比她那里的明显好许多,暗暗生闷,便问是什么茶。
雅量忙笑道:“姐姐怎么连茶都尝不出来,这是今年最新的明前龙井。”
飞飞疑惑道:“明前龙井产量稀少,每年第一批要先进贡给宫里,余下的也没剩多少过市,连我家用的都是雨前龙井,你这里倒有明前的?”
雅量:“是呀!我爹爹才得的,全是茶尖,前日给了我半斤,我不敢独享,就邀你们过来一起吃茶。”
典典笑道:“这茶我家也有两斤,皇恩浩荡赐给我祖父,祖父本想送我几两,可我不大懂茶,明前雨前吃不出来,就推辞了。”
天娇猜雅量家的茶也是皇上赏的,就问:“雅俗,你那里有明前的龙井么?”
雅俗:“刚得了两斤,娇儿,你若喜欢,我送一斤给你,带回去请客的话,正好大家一起尝尝。”
天娇笑道:“这倒不用,明前茶我家也有不少,都是爹爹娘亲在喝,我不爱喝龙井。”
飞飞:“你们有的都是宫里赏的么?”
娇儿:“我家的龙井是派人去杭州预订的,每年新茶都是前一年订下,因为年年订,所以总能固定得一批。”
雅量:“我这茶是皇上赏赐我爹爹的。”
在坻赞道:“果然是皇恩御赐之物,比我往日喝的龙井竟好一倍不止。”
永昀也道:“这么好喝的龙井我还是第一次喝呢,雅量,难得你这里用贡品办茶会,不止要感谢你,还要感谢托你爹爹的福。”
雅量忙笑道:“永昀,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俩谁跟谁呀!再好的茶若没有你们这些懂茶的人来品尝,只我关门独用,岂不白白明珠暗投了,我也要谢谢你们肯来捧这个场呢!”
难得雅量说这么婉转的话,大家都笑了,纷纷拿点心吃起来。
永昀吃完两块糕点,又道:“雅量,看你屋里的家具真漂亮,那么一齐套,全是螺钿攒造的图案,当真是匠心独运!”
在坻笑道:“我特别喜欢那张拔步床,整体用了螺钿玳瑁镶嵌,又有廊厅构造,明亮大气,百不一遇。”
雅量笑道:“人生百年,日夜参半,白天无论在哪干什么,晚上都在床上,这个用来承载一半人生的物件自然要格外精致些。”
典典笑道:“有道理,我也喜欢收拾床,总说不上来缘故,今天听你这么说,确实觉得床该好好整理。”
在坻聊道:“这院里的香椿和后面两颗梧桐真壮观,连带着花花草草,跟宋代文人画一样,我们今天来的时气真赶巧。”
永昀笑道:“多亏雅量挑的好时候,不过我看这里都是树花,没什么盆景,雅量,你喜欢盆景吗?”她自己院子都铺了地砖,只放盆景。
雅量:“喜欢是喜欢,可我不大会养。”
永昀:“雅俗,你喜欢养花么?”
雅俗:“喜欢花,但是不怎么养,关于养花你可以问典典,她才是我们中的养花大家。”
在坻忙道:“是么?”
天娇:“我们几个去过典典家的都知道,典典最善培育名花,她那院子可谓是汇聚天下佳品。”
飞飞终于笑道:“既如此,我们不妨一起去看看。”
今日瞧景福馆如此精致典雅,对比鸾星堂真不啻也,可见雅量有身家,她很好奇典典的实力如何,有心想去赵府比较究竟。
芍贞笑道:“我和雅俗、雅量、娇儿去年一起看过的,典典姐姐七窍玲珑,她打理的花木环境,宛如仙境!”
典典笑着说:“你们想去我那里随时都能,四季有花,现在芍药开的最好,但我喜欢的桂树得到秋天才开花。”
雅量忙停下送到口边的食物道:“德馨居的桂花树,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桂花树,去年那次去典典家里看到的景色,当真令人终身难忘。”
典典忙笑道:“我那里都是盆景,还是芍贞院里的花木果树多,去年我们几个在芍贞家里的时候,可说好今年春夏再去一趟呢!”
在坻忽而欣喜道:“雅量说典典住的地方叫德馨居?是刘禹锡那句:‘斯是陋室,惟吾德馨’?”